第四段 六○年随姥姥进城(1)
子的,孬舅开始实行管制,叫木匠做了一个五斗橱,让五个人每天下午往五斗橱里钻,一个屉格一个。屉格的面积与一个人大小相等,像当年孬舅埋人挖的坑一样,坐不能坐,蹲不能蹲,只能像狗一样蜷缩着。人不是狗,腰肢没那么柔软,一个小时蜷缩下来,出一身淋漓的臭汗。猪蛋钻了两次,开始拿牛刀不钻。其它四个就有意见。孬舅看着猪蛋手里的牛刀,劝其它四人:他是右倾,你们是右派、反功倒算分子,不能同等对待;他可以不钻,你们必须钻。又说,你们钻不钻?你们不钻,我就让木匠再做四个猴箱让你们钻。猴箱更小。盖上盖子伸手不见五指。几个人忙说,我钻,我钻。从此四个人钻,一个月下来钻得骨散筋软。一见橱子就毛骨悚然。不但见到特制的五斗橱怕,从此见到所有有格子的东西都怕。孬舅何时不顺心,一指五斗橱,几个人像猴子见了耍猴人的皮鞭一样害怕。对鸣放中一般提意见的群众,孬舅与对待四个半人不同,一律采取宽怀大谅、既往不咎的方针。人民内部矛盾,毕竟与敌我矛盾不同嘛。凡是提过意见的,每人踢一下屁股,就可以过关。大家在打谷场上排队,撅着屁股争抢让孬舅踢。孬舅踢不过来,就让我帮着踢。我专拣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屁股踢。也许踢得有趣,逗得大姑娘小媳妇掩面“咕咕”乱笑。说:
“这小鸡巴玩意!”
踢完屁股,大家解散。这时孬舅突发奇想,让大家又重新排队。他从踢屁股中得到启发,要给大家量嘴。刚才踢屁股像军队一样站成方队,现在量嘴变成一排,全村男女老少,一共站了五六里路。量嘴时嘴要抿着,不能打哈欠。量嘴用木匠的墨线和软尺。量了三天,量完。加在一起,换算成米、公里、市里,共有一点五公里,三里。孬舅拿着市里数,知道全村一千多口子嘴的长度总和。于是召开群众大会,讲话:
“妈拉个×,不量不知道,一量吓一跳。原来全村人光嘴接起来,有三里地长。三里地的嘴,每天扒开眵目糊就要要吃的,我这个支书是好当的吗?”
大家想了想,三里地长的一片嘴,整天张开嘴就让孬舅做主管饭吃,是不容易。这时大家才明白自己的无理,惭愧,对不住孬舅,才明白孬舅每日为大家奔波的辛苦和不容易。于是心里感动,齐声大喊:
“不好当!”
孬舅:
“容易吗?”
大家:
“不容易!”
孬舅:
“既然知道不容易,鸣放时还上敌人的当,要把我鸣放死。三里地长的大嘴巴,你们就是各吐一口唾沫,也能把我淹死;我没被你们淹死,真是万幸。如把我淹死,看你们找谁去!曹成、袁哨能管你们吃喝吗?”
大家明白,曹、袁不能管大家吃喝,仓库钥匙在孬舅屁股上挂着。大家忙惭愧地说:
“老孬,不要生气了,怪我们上敌人的当,今后不再这样了!”
孬舅指着自己头上大疱问:
“还怀疑我的大疱吗?”
大家:
“不怀疑了!”
孬舅:
“我跟猪狗亲近,不嫉妒吗?”
大家:
“不嫉妒了!”
孬舅:
“还怪我抓屁吗?”
大家:
“不怪了!”
孬舅:
“还说我撒尿拉屎吗?”
大家:
“不说了!”
孬舅:
“还怪妇女抹香脂吗?”
大家:
“不怪了!”
孬舅这才舒畅地笑了:
“这就对了。大家今后要这么心齐,世界上没有克服不了的事情。我早就说过,群众都是好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