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佛教与中国俗文学
无畏难,须臾之顷,忽然化出金刚。其金刚乃作何形状?其金刚乃头圆象天,天圆只堪为盖;足方万里,大地才足为钻。眉郁翠如青山之两崇,口塅塅犹江海之广阔。手执宝杵,杵上火焰冲天,一拟邪山,登时粉碎。山花萎悴飘零,竹木莫知所在。百僚齐叹希奇,四众一时唱快。故云金刚智杵破邪山处,若为:
六师忿怒情难止,化出宝山难可比。
崭岩可有数由旬,紫葛金藤而覆地。
山花郁翠锦文成,金石崔嵬碧云起。
上有王乔丁令威,香水浮流宝山里。
飞仙往往散名华,大王遥见生欢喜。
舍利弗见山来入会,安详不动居三昧。
应时化出火金刚,眉高额阔身躯礧。
手执金杵火冲天,一拟邪山便粉碎。
外道哽噎语声嘶,四众一时齐唱快。
(《降魔变文》)
二、其他俗文学作品所受佛教的影响
(一)传布方式
中国的俗文学作品,起初几乎都是对听众讲唱的底本。这种对听众讲唱的传布方式是僧徒所用,由寺院外流,直接传与诸色伎艺人的。唐宋以后中国俗文学作品的繁富兴盛,同对听众讲唱的传布方式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六朝时期的转读、唱导,唐朝的俗讲,集会的场所都在寺院里。集会有定期,名叫道场或法会。讲唱的内容,时代越靠后,故事的成分越浓厚,“邀布施”的目的越明显。这种讲唱故事以换取报酬的办法自然会有伎艺人来模仿,例如晚唐时期吉师老有《看蜀女转昭君变》的诗:
妖姬未着石榴裙,自道家连锦水濆。
檀口解知千载事,清词堪叹九秋文。
翠眉嚬处楚边月,画卷开时塞外云。
说尽绮罗当日恨,昭君传意向文君。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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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才调集》卷八。
可见那时候讲唱变文的已经不限于僧徒,而且地点也不限于寺院了。
到宋朝,情况有了更大的变化,讲唱故事名为“说话”,场所由寺院搬到瓦肆(市场)。据孙楷第先生考证,宋朝“说话”(即后来所谓“说书”)有四家:一是“小说”,即银字儿,包括烟粉、灵怪、传奇、说公案、说铁骑儿;二是“说经”,包括说参请、说诨经、弹唱因缘;三是“讲史书”;四是“合生”和“商谜”①。灌圃耐得翁《都城纪胜》说:
说经,谓演说佛书。说参请,谓宾主参禅悟道等事。
周密《武林旧事》卷六《诸色伎艺人》条“说经诨经”的名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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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朝说话人的家数问题》(《论中国短篇白话小说》)。
长啸和尚,彭道(名法和),陆妙慧(女流),余信庵,周太辩(和尚,一作春辩),陆妙静(女流),达理(和尚),啸庵,隐秀,混俗,许安然,有缘(和尚),借庵,保庵,戴悦庵,息庵,戴忻庵。
可见这时期,尘俗故事的势力越来越大,演述佛经故事已经不能占据主流地位。但是说经的还有僧徒,由道场而伎艺场的递嬗痕迹是相当明显的。
讲唱故事走出寺院,成为伎艺之后,自然会很快地往四外传布。苏轼《东坡志林》说:
涂(途)巷小儿薄劣,为家所厌苦,辄与数钱,令聚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玄德败,则嚬蹙有涕者;闻曹操败,则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
陆游诗:
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
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讲唱的场所深入街巷和村庄,这就为俗文学作品的繁荣滋长准备了充足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