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星星之火”
了阁楼,阁楼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陈卓然推开窗,扑楞楞地惊起几只麻雀,正停在窗前瓦顶上啄食。越过瓦顶,可看见对面的楼房,中间隔着一条后弄,从上往下看,就像一条隙谷。陈卓然停了停,说,你母亲是在这里——南昌茫然地向窗前走去。褪了漆色又朽烂的窗框,外面是灰色的瓦爿,错了排列,又碎了多少片的,长了几茎无名的草。隔一条后弄的黄色拉毛的楼房外墙,由于背阴,就有大片的潮湿的霉迹,尤其水落管子边上,留下深黑的条条印痕。他听见底下的后弄里有人声传上来,嗡嗡的,就探出头往下看,看见了弄底的地面,清洁的水泥地上,布了网状的裂纹。他看见后弄和这边院落之间还有一道隔墙,墙头插了碎玻璃片,玻璃片里夹了杂草,太阳照过来,给那墙头镶了一道毛茸茸的光。他心里慢慢明白过来,明白这曾经是母亲视野里的景色,最后的景色。可他还是隔膜,因母亲于他,几乎是个陌生人。年少的他,缺乏想象力,想象亲缘的关系。只是在这一刻,视野里的景象将他和母亲合二为一了。他没有觉得悲戚,他甚至是淡漠的,这一个印象不是以通常意义上的难过进入他心里的,却是一个实有的占位。一些细节,琐碎但是尖锐地凸出在视野里——对面楼顶晒台的水泥围栏,忽然蠕动起来,游走开了,原来是一只猫;就像要与这异常的柔软形态作对比,边上一具水管的阴影里,藏了一道极深的裂缝,似乎要将楼体一劈两半;瓦楞里的无名草上顶了针尖大小的一朵紫花,竟有四瓣花瓣……目光渐渐收回来,收到窗框上,右边窗框上有细细的刀痕,刻下三角、梯形、圆、平行四边形,好像一个刚学习平面几何的中学生的作为。他听见陈卓然在身后的咳声,那不是真正的咳声,而是为了要掩饰窘态,咳出的几声。咳了几声,陈卓然说,有些事情必须要面对——当看见转过身来的南昌,眼睛是干的,便止住了。南昌说了声,没什么,两人就都有一种释然。男生间的安慰与被安慰就是如此,有些尴尬,有些文不对题,其实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