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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深染烟霞癖。

    当时鸦片由政府公卖,谓之“公烟”,一般塘西花客,都喜欢抽大烟,六分庄的鸦片一盅,代价九毫。一般阔少抽大烟,不过消闲遣怀,他们又抽得起。落魄的十二少,却借吞云吐雾来忘忧。

    如花无从劝止,自己也陪着抽上一两口。

    渐渐,日夕一灯相对,忘却闲愁,一切世俗苦楚抛诸脑后,这反而是最纯净而恩爱的辰光了。一灯闪烁,灯光下星星点点的乱梦,好像永恒。

    十二少说:“但愿鸦片永远抽不完。”

    只是第二天,一旦清醒,二人又为此而痛哭失声。长此下去,如何过得一生?

    一生?

    前路茫茫。烟花地怎能永踞?红不起来的戏子何以为生?彩凤随鸦,彩凤不是彩凤,但鸦真是鸦。

    楚馆秦楼,莺梭织柳,不过是缥缈绮梦。只落得信誓荒唐,存殁参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真是,如何过得一生?

    但觉生无可恋。二人把心一横,决定寻死。

    “你们如何死法?”

    “吞鸦片。”

    “吞鸦片可以死吗?鸦片不是令人活得快乐一点的东西吗?”阿楚怀疑。

    “鸦片也是令人死得快乐一点的东西。”如花说,“它是翳腻馨香的麻醉剂。”

    “你俩真伟大。”阿楚无限艳羡。

    “不是伟大,只是走投无路。”

    “二人都吞下鸦片?”

    “是。”如花强调。

    “怎样吞?”

    “像吃豆沙一样。”

    “十二少先吞,还是你先吞?”

    “一起吞。”

    “谁吞得多?”

    “为什么你这样问?”如花又被激怒了,“我都不怀疑,何以你怀疑?”

    阿楚噤声。

    我只好跑出来试试发挥缓和的力量:

    “——结果是,你先行一步。在黄泉等他,不见他来,对不对?”

    “等了很久,不见他来。”

    “或者失散了?”阿楚又回复活泼。

    “没理由失散。我在黄泉路上,苦苦守候。”

    “或者一时失觉,碰不上。连鬼也要讲缘分吧?硬是碰不上,也没奈何。”我说。

    “所以我上来找他,假如他再世为人,我一定要找到他,叫他等一等,我马上再来。”

    “他怎么可能认得你呢?他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不,”如花胸有成竹,“去的时候,我俩为怕他日重认有困难,便许下一个暗号。”

    “什么暗号?”

    “三八七七。”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寻死那天,是三月八日晚上七时七分。我们相约,今生不能如意,来生一定续缘,又怕大家样子变更或记忆模糊,不易相认,所以定个暗号,是惟一的默契和线索。”

    “呀,三八——”阿楚忽省得一事。

    “什么?”如花急问。

    “三月八日是一个节日。”我告诉她,“妇女节。”

    如花皱眉:“我没听过,这是外国的节日吧?纪念什么的?”

    一切只是巧合。一个妓女,怎晓得庆祝妇女节?何况还是为情而死,才廿二岁的妓女。妇解?开玩笑。

    三八七七,三八七七。

    我和阿楚在猜这个谜。

    三月八日早已过去。七月七日还没有来。

    要凭这几个数字作为线索,于五六百万人中把十二少找出来?

    “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我没好气地说,“在每一个男人跟前念:三八七七。如果他有反应——”

    “永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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