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以如此伟大?
噗咚一声,她倒下来,大腿无穷无尽地伸张着,拳头攥得好紧,仿佛要握着生命中的某项错失,不肯放。血流成河。
见到孩子的头了,我惊吓得像个呆子。我们都在等他呢。他知道大伙在等,偏偏在那儿苦苦拖延,趑趄着:要不要面世?
“我求求你!”心乱如麻,手足抖颤,又强装镇定,我对他说,“快点出来吧……”
素贞被无边的痛楚折磨着,突然,全身挺直了,咬紧牙关,发出难听的惨叫。
他出来了。怎办?是手先出来!急急把它塞回去……
他在微微地抖动。
林中狂风卷过,树叶纷飞,心焦如焚。
终于哇然一哭。
他全身血污。脆弱而疲惫,承受着重担,不情不愿。刚自前生逃过来,带着不可告人的哀伤!谁知他前生有什么莫名的爱恨呢?反正每个人都是如此九转轮回。
见到这红通通的、柔弱乏力的物体,扑扑地跳动的脑囱,是的,我的心也软了!
“姊姊,姊姊,是一个男孩!”
突然眼前黑影疾奔——
啊,正是法海!
他手持一盂钵,往素贞头上直盖。
那盂钵精光四射,银灰色,是那种万念俱灰的颜色。素贞简直措手不及,无法逃躲。浑身颤抖。
我抱着她的骨肉,婴儿啼哭。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孽畜,看你这番往哪里跑?”
“师父,”素贞挣扎道,“你听,我儿子刚出生,哭得好惨,你老人家网开一面,饶了我吧!”
“你这蛇妖,我看你身怀文曲星,才让你回来产子,现仙骨下凡,你也劫数难逃了。许仙是我故意放来查探的。”
素贞闻言,诧望许仙:
“相公,你在引路?”
法海不待他答话,盂钵慢慢下压,霞光万道,正要发挥魔力。像千斤重担,素贞跌坐地上,拼尽功力,一道白光把它顶住。
法海念咒。素贞忽曰:
“师父,你让相公答我一句话。”
我急了:
“许仙,你做人要凭良心。”
手中的婴儿呱呱直哭,吵得不得了。我怕听不到许仙的回话,不知怎样呵护这物体才好。便念个瞌睡咒,先止住他再说。
可怜这物体刚刚面世,便要承受咒语,看来也是苦命。终于他昏昏睡去,不碍事了。便放在地上。
许仙惊羞交加,突地也跪在素贞面前,挡住盂钵。他说:
“求师父放过娘子!”
“我不打算杀她,我来收她吧,免她危害众生,迷惑施主。你让开!”
在这绝望的关头,我顾不得自尊了,我竟也跪下来,向一个我至痛恨的人下拜哀恳:
“求你……放过我姊姊……”
他不理。
我不肯放弃:
“师父,何必苦苦相逼?我们河水不犯井水,请高抬贵手……”
我委曲求全。
法海不假词色,狠心若此。
素贞见一切无效,狗急跳墙,便奋力一弹,向法海扑将过来。图谋一线生机。法海见状,向许仙暴喝:
“许仙,贫僧要合钵收妖,若你拦阻,把你一并摄入,同归于尽!”
许仙一听,震动一下。
法海怒喝:“还不退来我身畔?”
说着,那盂钵低了几寸,往素贞头上直盖,这法宝端的厉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见许仙,抱头飞窜退过一旁。那么快,那么无情,那么可笑。
他不肯。
他不肯。
他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