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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四年·冬·北平
掩饰了那一个的心事。

    少年心事。当他十二岁,当他也是十二岁。

    丹丹嘻嘻地拍掌,抱着黑猫,逗它:“我只跟你亲。”说着,把冰糖葫芦往它嘴边来回纠缠。

    怀玉待脸色还原,才好收了手脚,止住丹丹:“这猫不吃甜的。”

    “这是谁的猫?”

    “还有谁的?”志高拍拍身上灰尘,“王老公的。”

    “王老公?”

    “唔,这王老公,我一见他跟他那堆命根子,就肝儿颤。”志高撇撇嘴,“他老像奶孩子似的,摸着猫,咪噢咪噢,嘿,娘娘腔!”

    “还他猫去吧。”怀玉道。

    志高用眼角扫他一下:“还什么猫?你不练字?你爹让你练字,你倒躲起来练功!现在又不练功,练还猫给王老公。”

    “爹老早走了,”怀玉得意,“叫我掌灯前回去,看完‘打鬼’才练字。今儿个晚上有得勤快。”

    “好了好了,还给他。说不定他找这黑臭屎蛋找不着,哭个唏里花拉。”

    “喂,王老公是谁?”丹丹扯住志高,非要追问,“是谁?”

    “我不告诉你。”志高捏着嗓子学丹丹。

    怀玉也不大了然,他只道:“爹说,他来头大得很,从前是专门侍候老佛爷的。”

    “老佛爷是谁?”

    老佛爷是谁,目下这三个小孩都不会知道。毕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别说老百姓,即使是紫禁城中,稍为低层的小太监,自七岁起,于地安门内方砖胡同给小刀刘净身了,送入宫中,终生哈腰劳碌,到暮年离开皇宫了,也没见过老佛爷一面呢。

    王老公来自河北省河间府,三代都是贫寒算卦人,自小生得慧根,可是谋不到饱饭,父母把心一横,送进宫去。

    “净身”是他一辈子最惨痛的酷刑,他从来不跟人家提起过。而他的慧眼先机,也从来不跟人家提起过。

    他最害怕这种能耐给识破了,一直都装笨,以免在宫中,容不下。当然又不能太笨。

    为什么呢?

    那一回,他曾无意中给起了个卦,只道不出三年清要亡了。

    不知如何传了出去……

    老佛爷听说了,要彻查“不规”的来源。她刑罚之残酷,骇人听闻。

    没有人知道王老公这专门侍候老佛爷膳食的太监会算卦,他只管设计晚餐,埋首精研燕窝造法:燕窝“万”字金银鸭子、燕窝“寿”字五柳鸡丝、燕窝“无”字白鸽丝、燕窝“疆”字口蘑肥鸡汤……在夏天,一天送三百五十个西瓜给慈禧消暑降温。此人并不起眼。

    老佛爷查不出什么来,便把三十六个精明善道、看上去心窍机灵的太监给“气毙”了。用七层白棉纸,沾水后全蒙在受刑人的口鼻耳上,封闭了,再以杖刑责打……

    自此,王老公更笨,也更沉默了。

    ——一直挨至清终于亡掉。

    果然,在两年另十个月后,清室保不住了,他算准了。

    皇朝覆灭,大小太监都失去了依凭。有的从没迈出过宫门一步,不知道外头的世界。

    王老公出紫禁城那年,捐出一些贵人给他的值钱首饰,故得以待在雍和宫养老。庙内的大喇嘛,因有曾指定当皇帝的“替身”的,每当皇帝有灾病时,由他们代替承当,故地位尊贵,大喇嘛收容他了,王老公一待二十年。

    怀玉先叩门。

    “谁呀?”一把慢吞吞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问。像不甘心的女人。

    “我,怀玉。”怀玉示意丹丹把猫抱过来,“王老公您的命根子野出去了。”

    门咿呀一开,先亮出一张脸。白里透着粉红,半根胡楂子也没有,布满皱纹,一折一折,就像个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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