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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廿四年·秋·北平
叔,怀玉信来了没有?”

    “信没来,钱倒是汇来了。够了,用不完。我也不图,孩子还是待在身边的好。你听说过什么?”

    “没。也没听说再有什么电影了。不过也许是一两年才一部的那种大片子,红不赤的就好。钱在人在嘛。”

    真的,怀玉的消息淡了,连丹丹的消息也淡了,志高只信尽管那里岔道儿多,谁进去谁迷门儿,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过是拍电影的余韵。有声电影,有声的世界,就比他多强了,他也很放心。

    不是说不必相濡以沫的鱼儿,相忘于江湖么?那是各有高就,值得称庆。

    上海离得远,消息被刻意封锁了,很久很久,都不被揭发。大城市也有它的力量。

    志高跟的师父姓龙,原是名旦福老板的一位琴师,他跟他操琴,算起来已是二十六年了。福老板有条宽亮嗓子,音色优美明净清纯,一度是民初顶尖旦角,谁知这条嗓子,太好了,往往不易长久,到了中年,已经“塌中”,音闷了,人也退出梨园。

    龙师父流落北平市井,只仗卖金鱼儿。后来,到得广和楼重操故琴,也看上了宋志高是个“毛胚”,一意栽植,半徒半婿。宋志高仿如大局初定,心无旁骛,一切都是天意,眼看也是这个范畴了。

    顶上一双翎子,即如蝙蝠蹁跹,或如蜻蜓点水、二龙戏珠,甚或蝴蝶飞翔、燕子穿梭……他都只在这儿了。

    十月小阳春,秋雨结束,冬阳正炽,气温很暧昧,向阳处地头塍畔,草色返青,山桃花还偶然绽放它最后的一两个粉红色的花蕾,绰约枝头。

    志高在他“良宅”前一壁晒衣,一壁晒人。

    小翘远远地就扬声:“你不怕日头火辣?穿成这个样儿?”

    “不,我是穿了来晒。”

    “你真懒!”

    志高不响。他任由她管头管脚,骂他。“爹说,你昨儿个踩锣鼓太合拍,像木偶一样,身段跟了四击头一致,却又没心劲了。喂,你坐好一点,歪歪的。”

    “你懂什么?”志高眯着一双晒得有点暖烘烘的眼睛望天而道,“这日头,反而杀了个‘回马枪’,还可以热一阵。水泡眼,给我倒碗甜水来。”

    喝来好惬意。

    志高明白,他自个的“回马枪”也不过如此。

    龙师父跟他研究一段新腔,总是道:

    “腔不要出人想象地新,大伙听戏,听得习惯了,怎么拉扯,偷、换、运、喷,都有谱儿,要新,必得在习惯里头新。”

    所以他更明白了。

    他开始上路,不唱天桥,唱戏院子;不唱开场,不过,顶多到了二轴。他便是稳步上扬的一个小生。

    也会红的,却不是平地红透半边天。即如放烟火,是个滴滴金,成不了冲天炮,不过比下有余了,有些人一生都成不了滴滴金。

    廿来岁,一直这样地便到了三十岁,娶了媳妇儿,添个胖囡囡,日子也就如此地过下去,地久天长,地老天荒。

    俟大地到了隆冬,一切变了样,只有命是不变的。漫天飞雪,气象混沌,街巷胡同似是用一种不太肯定的银子铺成——因为有杂质。不纯。

    志高但觉一切如意,两父女一齐寄望他出人头地,很用心地夹缠调教。

    夜里他躺在炕上,家中无火,不能过冬,围炉之乐,三五人固然好,一二人亦不妨。炉火渐旺,壶中的水滋滋地响着,水开了,沏上壶好香片。要钱方便了,着盒子铺把紫铜火锅和盒子菜:酱肉、小肚、白肚、薰鸡、肉丸子等,一一送了来这“良宅”,小伙计帮着燃点木炭、扇火,等锅子开了,端在桌上,说声“回见”便走了——好好地请个客,要是怀玉在……要是丹丹在。

    丹丹怎么喊他的媳妇儿,唤“水泡眼”?唤“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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