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单玉莲在这个危急关头,生怕人问她,只好溜掉。青春的世界,现代的社会,开放的社交,完全没有她立足之地。
溜得到哪儿呢?此处是她的“家”。即使住在外边,她的丈夫还是喝这儿的井水长大的,生为武家人,死为武家鬼。三十岁之前是最好的死期?——小女孩真势利!
才一转身,不意见到在那水井旁,武龙正跟一个女人在聊着。莫非她是阿桂?就是那个买了假身份证,来投靠武龙的灿妹?武汝大说“也许嫁给他算了”的那个阿桂?
她看来已经没有灿味了,烫了发,穿着窄得拥抱着双腿的牛仔裤,身材裹在窄t恤中,玲珑浮突。来得香港,可见也是有办法的江湖女。难怪死抓住武龙不放了。
一见这阿桂,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的她,非常地不高兴。
双方未曾交谈过一言半语,已经不喜欢了。像是前生的夙怨,是吗?越来越不自在。
武龙见到她了。
他正想领她过来,单玉莲视若无睹旁若无人,转身就走,才不要见她。
潘金莲听见桂姐来,把角门关闭,炼铁桶相似。才不要见她。
西门庆吃她激怒了几句话,回来便要用马鞭打潘金莲了。她被逼褪了衣服,地下跪着,只柔声大哭。
他无法可处,且不打她,却问她要一绺儿好头发,说要做网巾,她不虞其他,便由他齐臻臻剪下来,用纸包放在顺袋内。
谁知他竟用来回哄桂姐。桂姐走到背地里,把头发絮在鞋底下,每次踩踏,不在话下。金莲自此,着了些暗气,心中不快,恼得难以回转。头疼恶心,饮食不进。
就是这个女人。
她又来跟她争夺所好了。
单玉莲但觉今天是末日。所有的冤家都济济一堂——走投无路,被人一手生生抓住了。
Simon用力一扯,单玉莲又落到他手上去。
那个友谊小姐一手一套的戏衣,正在趑趄:
“Simon,阿Moon迟到呢,剩下这两套,我穿哪一套?”
摄影师问:
“要不要等齐人才试位?”
Simon把单玉莲扯过来,不问她意向,已信手拈来戏衣:
“我有一个现成的,何必等她?”
先把一套放在她身上端详。再拎另外一套比划。亏那友谊小姐真是忍耐,给她什么也就接受什么。到底跻身这个“集团”是不容易的。堆埋堆得最后,便要忍让点。
单玉莲气恼了。
为什么要任凭他摆布?不肯就范,手一挥,拨开他。只推说:
“我不来!”
“S up!”
Simon向她暴喝一声。
全场都静止了。
欺善怕恶的女人们,都是这样犯贱。他命令着助手,权威地道:
“给她化妆!”
“阿Moon若赶来了,怎办?”化妆师担心地问。
“谁是阿Moon?”Simon一脸寒霜,“从此没她的份!”
“化哪一个?”
“潘金莲。”
单玉莲听见这三个字,好奇地问:“潘金莲是谁?”
“你不要理是谁,我叫你扮你便扮!”
单玉莲噤声。
开始上妆装身了。
先把脸搽得雪白,嘴儿抹得鲜红。然后戴上两个金灯笼坠子,贴着三个面花儿。
镜前,把头发梳理好,打了个盘鬈髻,结成香云,周围小簪儿翠梅钿儿齐插,排草梳儿后押定型,斜戴一朵红花。
再给她穿上沉香色水帏罗对衿衫儿,短衬湘裙碾绢绫纱,五色挑线,裙边大红光素缎子。缠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