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奶羊,今后的牧羊人大约就是这位二公子了——噢,就是这位摩西。”山牧仁经常管有备叫摩西,他清楚地记得那次梅阁受洗时,有备助兴演摩西出埃及的事:脸上粘着花瓣,手里拿着秫秸棍子。山牧仁边说边把羊从后衣架上解下来,交给有备说:“摩西先生,这只羊一定喜欢你。”
有备见山牧仁单把奶羊交给了自己,两只手在裤腿上擦擦,郑重其事地接过来。
向文成欣喜地说:“没想到牧师想得这么周到。”
山牧仁说:“并非想得周到,也是形势所迫。走,你我到屋里说话吧。”
山牧仁叫向文成到屋里说话,有备牵羊到一块空地上吃草,取灯便去为山牧仁烧水。
山牧仁走进大西屋,看见向文成把桌椅擦得洁净明亮,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椅直出神。
向文成说:“我知道牧师在想什么。你是想,今天的桌椅为什么这么干净。”
山牧仁说:“是啊,这正是我所想的,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你的行动一向是走在形势发展的前头。”
向文成故意说:“莫非我为牧师擦擦桌椅板凳,这也有故事?”
山牧仁说:“有,定而无疑的有。你又走在了形势的前头。我时常想起先前你说过的那个棉产改进会。”
向文成说:“牧师把话题绕得这么远又是为哪般?”
山牧仁说:“你说,日本人让这一带搞棉产改进,就像让东北人种植鸦片一样。而日本人在中国绝不是只让中国人种种鸦片,种种棉花。这叫经济渗透,经济渗透后面才是武力。以武力占领了华北,还这么快就开进了兆州。才几个月啊,一个朴实的、与世无争的县份竟也遭到战争劫难。”
向文成说:“这并非我的先见之明,凡事都有个规律。从日本人炸张作霖②,占北大营那时起,其目的世人早已看出了八九分。现在我很关心你的教堂。”
山牧仁说:“来教堂做礼拜的教徒越来越少,教堂也成了他们注意的对象。我出城、进城都要接受检查。”山牧仁说着,伸手拍打着他的布道口袋。他把《圣经》和一摞金句掏出来摆在桌子上又接着说:“今天我牵了这只羊来笨花,出城时,一位日本兵用英文问我,出城布道牵羊干什么。我说送朋友。他问朋友在哪里,我说在笨花村。他这才放我出了城。”
山牧仁说话时,向文成已显出心事重重。他随意指了一个凳子请山牧仁坐,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说:“要说牧师送我奶羊,这本是件喜出望外的事,可看见奶羊我的心情就格外沉重。为什么?我猜这是你最后一次来主日学校上课吧?不知我的判断对不对。”
山牧仁说:“你把主日学校的桌椅板凳擦得如此干净,就是已经作出了判断,就是我刚才说的:你又走在了形势的前头。我的心情也很沉重,我的沉重并不只是担心主日学校还能否存在,我心情沉重,是想到中国的处境和我所在的华北地区的处境将更加困难。日本人在兆州注意的绝不是一个由瑞典人开办的小小教堂,因为我和我的教堂不会对他们形成威胁。今后他们注意的是中国人对他们的抵抗,他们预感到,中国人对他们的抵抗将是前所未有的……汉语应该怎么说?”
向文成说:“应该说坚强或者坚决。”
山牧仁说:“我的汉语有时仍然太不够用。对,应该叫坚决。可,我在等待着。以前我曾把希望寄托于中国军队的正面抵抗,谁知……”
向文成接过山牧仁的话说:“中国人都曾把希望寄托于正面战场,然而,中国人又一次次地失望。可中国人也决不会因此而消沉下去。你所说的主张抵抗的大有人在。这股力量眼下看似无形,但是终将有一天会成为抵抗运动的中坚力量。”
山牧仁细心听向文成说话,听完之后说:“我知道你还有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