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省艺术学院美术系的学生。我惹起了那么那么多的艳羡、称赞、嫉妒、感叹……我假装十二万分的高兴心里却像个不打票混车坐的小贼那样惊恐不安。因为只有我知道我原本一无所有,我只会一种简单的重复性的劳动而这种劳动分明与艺术无缘。我从什么时候生出这个道理呢好像就是那次午睡起来之后把小玮画成了领袖。
我不爱上素描课不爱听老师手里玩着橡皮对着我大讲结构、比例、三度空间,这些我天生就知道对于别人它们十分重要对我来说却轻如鸿毛。面对老师摆下的石膏球、几何体、瓶子、罐子、海盗、荷马我只要一落笔准是一张领袖。这使我没法儿交作业可是有一天老师收走了我的画他居然表扬我,表扬我在领袖脸上所运用的“结构”、“比例”。他终究没有看透我,我的戏法在我手下又一次获胜——那次我就面对着一个石膏球。他只奇怪既然我能把领袖的素描弄得这么规矩、准确这么符合领袖像的要求,何必还去画石膏球呢?他问我从前在哪儿学过画在哪儿把基础打得这么好,我不说我在响勺胡同的那些实践,他听不懂那是怎么回事准会说什么什么?就靠高粱米和绿豆?可那是粮食啊。一点不错,我心里说,精神食粮。你敢否认精神食粮的作用?其实我早已意识到我在响勺胡同的那些杰作大概是世界上最丑的最惨不忍睹的东西,那是我那特异功能在发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