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
没有,就像进门的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两个每天都见面的家人。
半天,她们谁也不跟谁招呼,司猗纹也一反常态不示意眉眉如何称呼眼前这位老太太。眉眉只在婆婆身后站着不错眼珠地观察这位老太太。她好像冲眉眉点了一下头,眉眉也好像冲她点了一下头。这点头似乎使她们熟悉起来,然而她们互不相识。
司猗纹在她的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酱肉摆上桌面,摊开,推给老太太。
“是天福的?”老太太问。她的声音低沉,微微颤抖着,听起来有点像男人。从她那突然亮起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对“天福”报有无比的信赖和期待。或许每年只有一次天福降临。
“是天福的。”婆婆说。
之后就不再有话。
司猗纹和老太太对视着。很难说明这对视到底意味着什么,但眉眉发现她们的话就在她们的眼睛里。她看见婆婆哭了,流着泪。她觉得婆婆的泪不是设计不是表演,不是即兴的发挥更不是牛一样的混浊,那是一种少见的真切是泪的非流不可。眉眉站在她们中间小心地呼吸着生怕惊扰了婆婆的真切。她觉得眼前是个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婆婆,她就像和婆婆一起做着一个最美好的梦。除了这个婆婆,她并没有过其他的婆婆。
对面的老太太也在垂泪,她的泪珠比司猗纹要稠密,她抽噎着,却顽强地昂头。她仿佛就为了一年一度的迎接司猗纹而顽强地生存着,顽强地落着泪。
她们久久地对视久久地垂泪,那泪水里不尽是悲伤不尽是对朱吉开的怀念,不尽是对彼此的怜惜和彼此的自怜,这是对司猗纹和朱吉开那次勇敢面世的一个最好的回忆,这是司猗纹放松了自己的一个天大的自然。
很久,她们几乎同时掏出手绢擦去泪水。司猗纹走到屋角打开立在那里的一只碗柜朝里看了看,回身问道:“有酱?”
“有酱。”老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