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亮给他擦皮鞋。何天亮把他两只皮鞋上的灰土用水清洗干净之后,又认真地抹上鞋油,然后用鞋刷擦匀,再用软布打光。见何天亮拿出蜡块欲给他的皮鞋打蜡,老头忙说:“不打,不打。”
何天亮说:“打吧,我不另收您钱。今天您是我头一个顾客,算我优惠您老人家。”
鞋擦好了,老人翻来覆去地看看,皮鞋光亮如新,老人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三块钱递给何天亮。何天亮接过钱赶紧道了声“谢谢”。
老人并不急于走开,仍然坐在椅子上问道:“看你擦鞋的手法不很熟练,鞋油也耗得多,干这行时间不长吧?”
何天亮笑笑说:“干了也有几个月了。”
老头又问:“你身强力壮,年纪轻轻的,要是为了挣钱,天下路子多着呢,咋就看上这一行?”
何天亮说:“人只能到什么份儿上说什么话,我想我也不至于一辈子给人擦皮鞋。”
老人颔首微笑:“不错,人没啥也不能没有希望,有啥也不能有颓废。我年轻的时候也擦过皮鞋,大概干了有五六年吧。”
何天亮说:“难怪您老人家一眼就看出我是新手。”
老头说:“刚才我招呼你过来给我擦鞋,你刚开始是不是不愿意?我看你犹豫不决的。”
何天亮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开头是不愿意过来,后来一看您老人家年纪大,过马路不方便,我年轻腿脚灵,过来给您老擦鞋也是应该的。”
老人说:“我呢,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擦鞋,我蹲在这儿看人家下棋,见你候了大半天一双鞋也没有擦上,心里不落忍,就叫你过来。小伙子你今天可是找错地方了。”老人朝南面一指,“那边叫什么路?”
“大学路。”
老人又指了指马路对面何天亮刚才蹲过的地方:“那院墙里面是什么单位?”
“中科院西北分院。”
“这不就对了。这条街上走的人,大都是院校里的学生、老师,再不然就是对面科研院所里面的研究人员。知识分子兜里的钱有限,又不十分在意着装打扮,还特顾面子,有谁会大白天坐在路边让你擦皮鞋?”
何天亮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原来如此,难怪过往的行人脸都绷得紧紧的,敢情是跟我一样兜里没钱心里烦。”
“还有,”老人家接着说,“俗话说干啥得吆喝啥,你光在那里闷着,摆出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架势,谁会主动请你擦鞋?知道的你是擦皮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公安局的便衣在那里蹲坑呢。既然干这一行,就别在乎人家怎么看你,凭力气吃饭,凭手艺挣钱,天经地义光明正大,该吆喝就得吆喝,不吆喝哪有生意。”
“我不会吆喝。”何天亮为自己辩解。
“我看你不是不会吆喝,潜意识还是自己看不起自己干的这个行当。为了挣钱不得不干,可是心里又不好意思,所以才不出声。”
何天亮让老人说透了心思,反而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便对老人说:“您老说得对,我这就吆喝一声您老听听像不像那么回事。”说着,何天亮冲马路吼了一声:“擦皮鞋了咯……”又冲着老者吆喝道:“老板,擦擦皮鞋吧。”
老者笑着摇摇头:“我说的吆喝并不是让你可着嗓门叫唤,每一行有每一行的吆喝法,吆喝其实就是一种做广告的原始方式。我们原来擦皮鞋吆喝都不用嘴,用这个。”说着,老人拿过何天亮的擦鞋刷子在木箱上敲击出一串节奏感很强的响声,“这就是擦皮鞋的吆喝生意,哪里有你那样吼着叫人来擦皮鞋的。”
何天亮学着敲了一阵,觉得这敲击的节奏有些像非洲战鼓。
老者见他学得像模像样,挺高兴,说:“我瞅你这个小伙子挺不错,我告诉你个信息:你擦鞋别老盯着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