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赏奇士莫愁嫁立夫 怀骨肉陈妈寻爱子
玩耍。她站在床前,徘徊在床头的抽屉前面,床头上彩漆着两只鸳鸯,当年童稚的想象中,两只鸳鸯引起何等的喜悦。她记得订婚那天晚上,莫愁在另一张床上睡得好甜,而她自己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她觉得莫愁比她有福气。现在她的预言应验了。
傅增湘先生现在正住在北京,新近接任了监察委员职务,这是由天津的隐遁生活又出山担任了公职,在民国成立迄至最近,他一直家居整编古籍。在莫愁的婚礼前后,傅氏夫妇都极力忙着张罗筹备,而且傅先生在婚礼时充任证婚人。他答应了立夫的请求,送给新婚夫妇一副对联,挂在新房里,留做纪念。出乎傅先生的预料,莫愁说:“傅老伯,您写这副对联儿好不好:
‘乾坤谐好
鸾凤和鸣。’”
傅先生问:“干什么写这种陈俗老套儿呢?”
莫愁说:“我就要这样儿。虽然难免陈俗,但是文字也不坏呀。”
结婚之后,莫愁和立夫在新布置好的家中住了些日子,然后启程赴日本。前面说过,那房子是莫愁在里面长大的!而今所不同者,她现在是里面的女主人了。那房子的每一块砖,每一个台阶,每一个角落,她都熟悉。并且在这栋大房子里,她丈夫,婆婆,环儿,都住在一起,过小家庭的日子,简直是太理想了。冯舅爷,舅妈住在西南院儿,以前是姚先生的书斋。
自从红玉和莫愁在花园里长谈之后,红玉对莫愁的爱,完全成为成年人有思想的深厚的爱,她俩说的要韬光养晦,不要聪明外露,真是肺腑之言。有一天,红玉对莫愁说:“说到性急,我想立夫是跟我一样。他也是好胜。三姐,他有你能来教导他,他多么有福气呀!”立夫已经和红玉很熟识了。一天,立夫对莫愁说了一句怪话:“宇宙之中,应当有六行,不只是五行。红玉应属于玉。她由皮到骨都是玉的,纯洁,高傲,坚硬,脆弱易碎。”莫愁说:“身为玉质,有利也有弊。玉永远不受污染,并且硬而脆。但是最精美的玉应当发柔和之光。你看她硬是不肯讨我父母的欢心,是不是?”
立夫回答说:“她是绝对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我还是佩服她这一方面。”诚然,在立夫和莫愁的影响之下,红玉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较为成熟,渐渐懂得反省了。
冯舅妈非常喜爱立夫对她的态度,那么亲切自然。冯舅妈是在旧家庭气氛中长大,自己一言一行,非常谨慎。在和姚太太相处这些年,虽然双方关系那么近,那么熟,她从来没有一点儿越礼之处。
但是和立夫家住在一所宅子里,情形就完全不同了。那种情形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她自己也不懂。立夫显然是视一切传统规矩为无物,可是仍然和他们和谐相处,不管多么熟,绝无低贱下流之处。立夫的母亲常因为她儿子不守礼法,特别向冯太太道歉。风度好,和别的东西一样,全是属于精神方面的。虽然立夫蔑视一切礼法,但风度绝不下流。他只是以自然出之。所以这两家能和睦相处,彼此敬爱。
实际上,立夫颇受他岳丈影响,对于孔教,他是蔑弃那些繁文缛节的。姚先生叫他读《老子》,《老子》书中最使他心折的是下一段:
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在家度蜜月,莫愁很快乐,快乐得几乎都不愿离开家,而想永远定居下来,一直管理她心爱的家庭日常的事务。她没有去看看日本,或是看别的国家的欲望。在婚结后的头一个月,立夫发现了完全使他吃惊的事。他以前也是和女人一起生活,他母亲,他妹妹环儿,但是现在生平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特点,为人妻者的特点,看到莫愁这个女性的身段儿。莫愁毫无疑问,自然认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