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堕落无耻素云遭休弃 钻营有术怀瑜又高升
这位穿着讲究的小姐站得离他那么近,陈三站着怪不好意思,也一时弄不明白。环儿解开包袱,看了他一下儿就走开了。看见母亲给他做的这衣裳(这在小说儿上已然看到过),陈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简直就像个小孩子,眼泪竟把衣裳哭湿。立夫和莫愁大受感动。过了一会儿,莫愁才勉强说:“你母亲老想打听你的下落,好把衣裳寄去。你要好好儿收存这些衣裳。”
陈三勉强收住眼泪,他说:“我一定永远不穿。”
他们听见隔壁屋里有哭泣之声。环儿原来又不见了。莫愁看了看立夫,脸上显出十分惊异,但是继续说些别的事情。立夫说:“你愿不愿在我们这儿做事?我们会给你假去找你母亲。你总得有个地方儿做事才行啊。我知道你不愿意当用人。”
陈三说:“我母亲在您这儿做过事,只要您让我在这儿,我做什么都可以。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感激。我母亲也许会回来的。”
立夫问他看文字的能力如何,有意给他个书记的事情做。
但是陈三自己说愿看守花园儿,因为他枪法好,是个神枪手,在警察大队射击比赛他得过奖,虽然姚家不需要这等人,姚先生还是答应了。
陈三回到老家村子里,回来说她母亲一年以前回去过,但是不久又走了。在白天,平常他没有什么事,因为人勤快,他就去问莫愁有什么事要差他去做。立夫就给他书看,有时候教他抄稿子,但是告诉他不要太费事像绣花儿那么精细。
陈三一直没找到他母亲。他面色沉重,不但不肯把母亲做的衣裳穿在身上,连同样蓝色的布也不肯穿,他一生一直如此不改。他买了一个很贵的皮枕头套,大概有两尺长,是抽大烟的人在出外时用来既做枕头又装烟枪的。陈三在里面装几件衣裳,夜里枕在上面睡。在晚上,他不值班时,发狠用功,熟读立夫借给他的书,就在夜里曾经照过他母亲缝衣裳的灯下读,仿佛他是故意折磨自己。那个灯是环儿给他的。现在在进院子的门口一间小屋子里,他挂了两尺长的一副对联,他自己用工楷写的,是普通常见的两句: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待
陈三焚香敬书
他有时候心里想一下儿给他这一包衣裳的小姐是谁,后来发现是立夫的妹妹。他在莫愁的院子里遇见她时,她总是和他说话,但是陈三则尽量躲避她。莫愁和立夫说,自从立夫发表了那篇小说之后,环儿显得比以前沉静,而且拒绝母亲为她进行婚事,实际上她已经二十二岁,早已到了结婚的年龄。她似乎常常若有所思,而神情沮丧。在她没见到陈妈的这个神秘的儿子之前,在想象中显然对他已有好感。现在见到了他,并没有失望。
另一方面,陈三对哪一个丫鬟都不轻薄,不调情,他简直就像一个痛恨女人的男人。莫愁后来才发现,陈三在汉口时,有一个丫鬟追求他,为躲避她的献殷勤,只好辞职不干。
次年春天,暗香常常愁眉苦脸,喜怒无常。这种变化还有一些别的情形,自然逃不了木兰尖锐的眼睛。
暗香的地位当然不止于一个丫鬟。甚至于桂姐和曾太太也知道经亚喜欢她;但是素云现在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经亚的妻子,家里已经承认了这个新形势,因为总比经亚到外面去寻欢取乐好。暗香现在由于接触渐多,富家的女儿的行动习惯她也学会了。她而今快乐而满足,经亚有时候还觉得她够美的。她现在穿得好,只是在平常日子不敢太讲究耳环手镯,衣裳也不敢剪裁得像小姐的衣裳那么好,因为习惯是这样,丫鬟模仿小姐的衣服,只要够新式就好,但不可以至争奇斗胜的程度。穿高跟鞋,那时只是贵妇的特权,北方的女仆不可以乱穿。暗香总是穿一件长袖子的褂子,用以遮住左胳膊上一块烫伤的红瘢痕,那是以前一个女主人用热烙铁给烫的。由于木兰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