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容说,“嗬!有这样的政府,谁不愿打下去?”
“现代妇女还不错。”另一个路人笑笑说。
丹妮为中国现代妇女而骄傲,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呢。这些穿制服忙于救助伤者,被群众仰慕的女孩正代表她前所不知的现代中国妇女的另一面。
“如果我们今天没有来,我就错过这一幕了。”大家看着蒋夫人的汽车离去,丹妮说。
他们回到武昌,听说那儿也挨了炸弹,有一条街被炸毁,灾情比汉口还惨,他们一小时以前吃午饭的餐馆全炸毁了,许多吃午饭的客人都被炸死。丹妮打了一个冷颤,知道他们躲得好险。如果他们来晚些,或者坐在饭店里多谈半小时的佛教,他们说不定也如眼前诸人的命运。
眼前是最丑陋的死亡面目。两颗炸弹击中这条街,一颗落在戏院后方,弹片摧毁了对面四五家店铺的前半部。火势已经遇阻,幸存者可以回去默默检视家园的残骸,尽量抢救东西。救难队还很忙,在瓦砾中走来走去,挖掘埋在废墟里的灾民。两三个护土正在帮忙,由男童军搬送伤患。
丹妮看到前面有一大堆死寂的人体。女人的身子奇形怪状,暴露在大家眼前,死者了无知觉,伤者毫不在乎。地上偶尔也会出现缺身的头或腿。附近一棵树上挂着模糊恐怖的碎肉,在阳光下还滴着乌血。死尸堆在戏院里,戏院后的墙已经被炸掉了。尸体愈堆愈多,她发现那些尸体就像屠场的死猪一般晃荡。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哭,旁边有一条缺身的婴儿手臂,手指圆胖,显得很美。另外一间房子里有一个女人屁股被炸掉了半边。榴散弹扯裂了她的裤子,白白的大腿露了出来。她静卧在悲剧的尊严里,根本毫无羞耻可言,只有破衣服使她露出穷相。如今她和任何母生胎养的人物平等了。一股激动的感觉浸入丹妮的意识中。这个女人是谁,竟遭未谋面的人如此作为?
老彭触摸那女子,她叫出声来。她还活着!
她的声音如此普通,如此似一般人,深深震撼了丹妮。
老彭急忙去找护士。一个女孩子来了,满手满身都是血迹。
“我们必须等一下,”她说,“男童军马上会带担架回来。那些该死的日本鬼子!”
这位护士头发修得短短的,后面齐平,手上戴了一个戒指。她面容开朗,有些瘦削,牙齿稍稍露出两唇间。瘦长的脸上沾着汗珠。她皱着眉头,似乎对这种大屠杀很熟悉,但每次看到时仍感沮丧。
“你是不是这个女人的亲戚?”她问老彭。
“不是。不过有必要我们愿意帮忙。”
“你是护士吗?”她没有制服,丹妮问她。
她点点头。
“我们在洪山有一个小地方,”丹妮说,“我们那边收容了几个难民。我们不是医生,不能带伤者去。不过若有无家的灾民,我们可以供应食物和住所。”
她们互道姓名。那个女孩子名叫秋蝴,她在中国红十字会工作,是随组织自南京来的。她说话又低又快,有四川口音,不过不难听。尤其她露出的笑容,舒展眉毛的时候更可爱。她身材苗条纤秀,颧骨和嘴巴却显出力量和耐力来。丹妮很好奇,想认识几个同一代受过教育的女子,所以表现得特别诚恳。秋蝴对丹妮也很有兴趣,她忍不住被她又深又黑、长睫毛的利眼,以及她不说话时歪歪唇的动作所吸引。
那个女人被带走以后,丹妮问她,“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上去看看我们的地方?”
秋蝴欣然笑笑,在这种战争时期大家都不太讲究传统的礼节。“不该我当班,我是爆炸后自愿出来帮忙的。”她说。
他们带秋蝴回家,女人和孩子都跑出来迎接他们,问他们大轰炸的时候人在什么地方。月娥的母亲王大娘说:
“飞机来得很近。很多人冲到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