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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业,不能抱着完全超然的态度。

    他有许多所谓“知识分子”的朋友。他们大多是在国内专攻政治学。他曾经用三百字写过《知识分子小传》,由于他完全是在说真话,所以得到广泛的赞赏。这一种知识分子学成后回国,热心于新的理想,于是开始着手写一些学术性、政治性的文章,批评这项或那项政府措施,以夸示自己的所学。他在一大堆中的某一所大学里担任政治学教授。只要是他批评政府够尖酸刻薄——总是有很多事够他批评——他就会被看成是有资格从政的名士,也就是说,有资格处理一般人所不知所措的复杂社会问题、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因为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员看不出其中的关联性的。换句话说,他是适合于统治阶级,签份文件就能命令别人做事,而自己不用动手。他会辞掉教授的职位而“入阁”。一旦他“进去”,他的观点又不同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三十岁至三十五岁的人了,结了婚,有两个孩子,在南京也拥有一栋房子。他激赏官僚制度中极复杂的特性。他发现人置身于政府中是“真的做不了什么事”,外人不明白决策中牵涉的人情及个人因素,所以要批评政府是很简单的,其实外人一味地空谈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用处。不过他的收入丰硕,家里雇用了好几位下女。如果他仍然充满野心,不自足,很活跃,那么他就继续穿西装,如果已经“登峰造极”,那么他就改穿舒适的长袍,手里摇着一根拐杖。他不再公开写文章,而转做私下讨论和委员会说明,而这些说明都是在阐述一件事为什么“行不通”和“不能假”。几年后他会死去。但是他自以为了解的那些极复杂的社会,经济和政治问题别人仍然不了解,还是流于无解。这就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典型生命。

    李飞一向抱着超然的态度,冷眼旁观这个病态、迷惑、或悲或喜的人生万花筒。但是遏云的不幸遭遇如当头棒喝,让他不寻常地激动起来。就正因为他认识遏云,所以无法仅仅是对这件事发生兴趣。他生气,一气就不能写东西。他生气这种事还会不断地发生。而新闻报界却还没有人哼一声。他太清楚杨主席和警察局长了,他知道他们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来。他记起了明朝末年李香君被俘的故事,基本的状况并没有改。现代仍有许多和明末乱世差不多的“宦官孝子”。

    他凝视着手上拿着的一根小螺丝钉,回忆起他和柔安的谈话。

    他把螺丝钉扔进笔筒内。那只象征着西方文明的小螺丝钉虽然被丢入笔筒中,却仿佛还困扰着他。

    然后他坐下来,写一篇以《记西北光复》为题的文章。

    “欢迎名角名伶回到西安。”一开头他就这么说。“东北受挫,西北也深受影响,这表示中国是统一的。让我们看看过去两周来的事变。”

    他列出事变的时间。

    “三月十八日。有位东北要人来访。

    “三月二十七日。女伶崔遏云应邀至主席家,从此失踪。

    “三月二十八日。当局为这位要人开了一个盛大的舞会,当晚笛笙楼节目暂停。

    “三月二十九日。市警逐户搜索,目标可能是崔遏云,因为她的失踪一直令人莫名其妙。

    “三月三十日。搜索继续。女伶姚富云(牡丹)取消合约而离城,春明楼被迫暂停演出。

    “三月三十一日。女伶傅春桂告病,又一家戏院关门。

    “四月一日。事端丛生。传说一犯人和崔遏云失踪案有关,已被捕枪决。要人参观教育机构,发表演说。东大街出现小暴动,一群士兵阻拦东北将军,要求发饷。

    “四月二日。东北将军游终南山。

    “四月三日。要人离开西安。

    “四月七日。女伶姚富云恢复演出,春明楼再度开放。

    “四月八日。女伶傅春桂感冒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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