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爷说事儿。要说一桩庄重的事，可爷骂了他，他的脸上依旧还是挂着松活活的笑，赖人的笑，把身子歪到桌子上:

    quot;我想和玲玲结婚呢。quot;

    爷就瞟着他:quot;你和你哥一样，还不如死了呢。quot;

    叔把身子竖在屋子里，不笑了:quot;爹，我俩真的要结婚。quot;

    爷就惊着了，盯着叔在看。看一会，他从牙缝挤着说:

    quot;你疯了?想一想你还能活几天?她还能活几天?quot;

    我叔说:quot;疯啥呀，管他还能活几天。quot;

    爷又说:quot;你能活过今年冬天吗?quot;

    叔说到:quot;活不过才要抓紧结婚呢，高兴一天是一天。quot;

    静了一会儿，如静了一辈子。

    爷问他:quot;咋结婚?quot;

    叔说到:quot;我去给婷婷说说离婚的事，quot;说着他的脸上又挂了一层笑，意得得的笑，像占了啥儿便宜样，取了啥儿胜事样:quot;这回不是我怕她跟我离，是我要跟她离。quot;笑了笑，又把笑收着，quot;玲玲不敢去她婆婆家，得你去给她婆婆和小明商量离婚的事。quot;

    爷就不说话，默了大半天，像默了一辈子。过去了一辈子，爷又从他的牙缝挤出一句冷硬的话:

    quot;我不去——你爹没脸去。quot;

    叔就从爷的屋里出来了，出来前他笑着瞅着爷:quot;你不去我让玲玲来给你跪下来。quot;

    玲玲就来了。

    真的给爷跪下了。

    玲玲说:quot;伯，算我求你了。quot;说:quot;我看丁亮活不过夏天了，就是活过了夏，也难活过冬，他的两腿间到处都是烂浓泡，烂得每夜我得用热毛巾给他擦半天。quot;

    说:quot;我也活不过今年了，小明一家不要我，回到娘家去，爹、娘、哥、嫂都想躲着我，嫌弃我，可我没死我得活着呀。quot;

    说:quot;伯，你说是不是?我没死就得活着呀。quot;

    说:quot;婷婷姐是要和丁亮离婚的，小明家也是要和我离婚的。都想离，那就离了吧。离了我和丁亮结个婚，那怕就过小半年，三个月，一个月，可我们是名正言顺哩，死了就可以堂堂正正埋在一块了。quot;

    说:quot;伯，让我死前能叫你一声爹，死后你把我和丁亮埋一块。他喜我，我也喜着他，埋一块我俩是个伴，还是一个家，你活着心里也踏实。有一天你到百年了，谢世了，我玲玲会在地下孝顺你，孝顺你和娘。quot;

    说:quot;伯……你就去我婆家说上一声吧。算我玲玲求你了，算你家的儿媳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行不行?quot;

    也就果真磕了头。

    连磕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