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每隔20来米,均挂了欢迎考察组的红布横幅,各经纬胡同中的住宅村人,家门口都插上了红纸小旗。为了保持街容,猪狗都被关在了家里,鸡鸭也都不再开窝,连那些爱在街上脱衣吐痰的村里傻子,也都在村委会的通知中,一并同鸡、狗、猪、鸭写在一句话里,被关在屋里不让出门了。刘街真的已经不再是了刘街,街道一尘不染,空气清新迷人,见过世面的人,从西门路或乡都路上走过去,不敢相信自己是走在北方的乡村里,说北京的中南海也不过就是这样儿。站在村头的耙耧岭梁上,望刘街的红色,看见半空中有虚晃耀眼的紫色祥光,宛若那街道上明日来的不是地区的考察组,怕是外国的首相、总统啥儿的。
老二和丑月就是在这样的时日和环境中结的婚,尽管两家只有千米之距,步行着一支烟抽不到一半也就到达了,可因为月是村长家姑女,因为老二是治安办的主任,不多日后的派出所所长,所以那婚事的隆重在刘街就旷古奇今,用了五辆轿车、两箱鞭炮,在两家酒楼里摆了三十六桌席宴。从上午十一时开席喝酒,到晚上十时才把新郎新娘送进洞房。
洞房仍是老二住的厢厦,家具也没有太多的添设,因为月想等村改镇后,由父亲村长出面,在乡都路中段把一家塑料厂的地皮要过来,盖上两层小楼,一楼装修后租出去,二楼住上他们两口,安乐着坐吃房租,因此只在厢厦的墙上涂了白漆,在厢厦的地上添了必须有的席梦思床和一组衣柜,一套大寸家电。酒宴时候金莲也去了,无论如何,她还是老二的嫂子。
在靠墙的一桌女人宴上,金莲说了许多明理的话儿。有人说,金莲,该想想你的事了,她说等给老大守够三年妻孝再说。有人说,啥年代了,你还有这种想念。她说,好坏夫妻一场,老大对我不薄,老大尸骨未寒,我不能就先自嫁了别人。这当儿老二和月轮流为客人敬酒,到了女人桌上,敬到金莲面前,老二说,今儿是我和月的大喜,我俩敬嫂子一杯。
金莲接过了酒,望着月笑笑吟吟,说月你穿一身红的果真好看,气色好得没法儿说哩。
月就打量一下金莲的表情,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红绸薄袄,半阴半阳说,嫂子,我长得不好,可我命好,老二他喜爱我哩。说着把胳膊挎在老二的胳膊弯里,扭扭身子问道:是吧老二?
老二说,是哩,不喜爱不会娶呢。
金莲举起了酒杯,说我们山脉里的人,一向都不喝酒,今儿我祝兄弟和月在日子里不争不吵,快快活活,白头到老。
就仰头喝了那杯满酒。
老二有些愕然,望着金莲手里的空杯。
——嫂子,你多吃些菜。
金莲笑笑,
——我醉了也就醉了,兄弟你可别醉,别进了洞房醉得不知道东西南北。
老二脸上掠过一层暗影,
——醉了我也高兴。嫂子,忘了给你说了,昨儿天我还入了党哩,成了村支部的委员。
金莲怔了一下,
——要这样嫂子再敬你一杯,怕派出所所长的事十成有了八九吧。
老二果真喝了金莲的敬酒。
当不当所长无所谓,重要的是月儿爱我,我也爱着月儿。又扭回头去,说是吧月儿?
月儿说,
——是哩。老二当派出所所长不是我爹定的,是镇党委研究的,要报县委批准的。县组织部的来人考察啦,都说像老二这样的人才难得呢。
金莲又端起一杯酒举到月儿面前,
——来,咱妯娌俩喝一杯,老二出息了,我这当嫂的日后就有靠山啦。
也就和月又喝了一杯。金莲原是不会喝酒,自嫁到刘街之后,见酒多了,也可抿上一口半口。然今儿这样唇枪舌剑地连喝三杯,竟没让人听出那话中的跷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