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辉煌狱门.1
石桥,那么,白果树山下的监狱便到了。
三天前,黄黄同老主人去招子庙时,走过监狱,撞到的一幕情景,今天黄还历历在目。那当儿,虽才刚过三日光阴,可春天却似乎还不十分明显,山还显见有光秃秃的灰色,漫散着一股冬末的腐气。你不仔细审看,几乎意识不到荒草坡上有萌发的绿色,杨柳树上的杨絮柳花,不在你面前飘然而至,你也决然不会想到春天其实就在你的身前身后。天还些微的冷着,半月前,还有一阵雨夹雪的气象,那时人们都还没尽脱棉衣棉裤,或者绒衣绒裤。他们走了一天的路,到监狱前时,正为日落时分,恰巧这时,看见一行队伍,从山沟中回来,个个都无精无神,肩扛了极头铁锨,一行儿走在一条路上,整齐的样子,仿佛不是有谁督查,而是那山路仅一脚宽窄,不整齐便要跃入身下的沟壑。而事实上,那路宽得很,可以颠颠簸簸地开走汽车。由此可见,那队伍也极有素养,不亚于古今的行伍或士兵。
那是犯人在收工。
黄立在婆婆的身后,远远站下不动,把那队伍从面前让去。队伍拉得很长,一色儿穿了枯草色的麻布棉袄,后背是又大又自的编号。他们走过时,并不因少见外人而有谁多看黄黄一眼。然而黄,却是认出了那队伍中的狐狸。
此后三日,黄总形影不离于梅的身边,无论是进灶房盛饭,还是到张家营小学教书,间或到厕所解溲,走前跟后,绊着她的腿脚。可是,她却永远不会知道,黄要告诉她些什么。前天下午,梅到村头井上打水。放下担子,黄不知从哪走了出来,突然跑至井台,咬着梅的裤子,哼哼叫着朝山梁上拽。梅愕然,朝黄的肚上踢了一脚,黄便凄伤地坐在井边,朝着白果树山的方向无尽地张望,待梅打完水时,未及挑上肩头回村,黄的双眼却流下了两行泪水。
梅望着黄的眼泪愕怔,沿着黄黄所示的方向,却只见白果树的山顶,墨黑在一片山峰之上,进一步细望,也就是一片模糊罢了。事实上,这件事情的转机,是在昨天时候,十里外的四坪知青点的一个女知青,抱着她的孩子,携一路春风,来到张家营小学,将梅叫至小学院后,笑吟吟说李娅梅同志,我要返城了,咱们这批知青,留下的你快成绝无仅有了。
梅抱着人家的孩子,想到自己与人家同年结婚,如今人家做了人母,孩子已满周岁,能把阿姨叫成大姨了,然自己还是姑娘样单纯着身子,不免脸上有些挂不上颜色,倒不是说是她急为人母,或感到迫近三十的年龄,不生孩子怕日后突孕的痛苦,而是她明确无端地怀疑自己是否会生孩子。另一方面,和张老师结婚,天地良心可证,自己还是处女,如果谁说自己封建古板,不像省会开朗大方的女学生,那倒颇具道理,然说自己操行不检,作风一般,那却委实是屈解了人。尽管如此,问题却严重到同张老师的新婚夜里,自己没有见红,虽然张老师说,你怎么还在乎这个。也许你们不同乡下姑娘,乡下的重活儿早该伤破了你的身子。可是,话又说回,自己同狐狸相好那些日子,却是村人皆知,如果自己果真不能怀孕,别人心里能不有杂七杂八之念?现在,抱着同学的孩子,同学却忽然说你可真聪明,结婚二年,不生孩子,返城时轻轻快快,说走就走,看我,返城手续办好了,因为这孩子还小,丈夫却不和我离婚。
梅说:“你真的要离?”
同学说:“走投无路。”
梅说:“什么时间走?”
同学说:“再在这替他养半年孩子。”
梅说:“你一走,咱们这批知青怕只有我了。”
同学说:“还有一直和你同班同座的狐狸嘛。”
至此,梅突然惊着,问狐狸在哪,同学反而一怔,说原来你还不知道狐狸在哪?狐狸在半年之前,不知从哪被转押到了白果树山下的监狱。说:据说是白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