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辉煌狱门.2
者,也许能得到机动的返城指标。这样没黑没白的劳作,张家营人是命运所使,终年如此。可知青们毕竟不归为乡土社会的农民,不出三日,都已疲惫不堪。如果大家都一同缴械休工,以示对命运的抗议,也许会有另外的结局。可他们却拖着身子,硬撑着干了下去。一见一,一看一的结果,使他们终于把自己的命运,押宝于这没命的劳作之上。第四天的下午,雪似乎要停落,缓缓的雪花,似飘未飘地在山坡上旋转,浩浩漫漫的白色,将世界凝成一个白点。在这个白点上,梅翻过的土地,呈出血的颜色,红土上一脉脉地温的白线,如同土地极细的脉管。黄在那还有一丝暖气的新土上站着,嗅着蒸汽一样的土地的气息,看见张老师走了过来,它便欢蹦乱跳过去。他扛了极头、铁锨,过来立在梅修好的红土梯田上,黄黄围着他的腿不停地亲昵。
梅说:“你去哪儿?”
他说:“来帮你干会儿。”
她说:“你们家分的完了?”
他说:“我们完不成了罚工,你们多修了就能返城。”
她说:“这样不好。”
他说:“没有啥儿不好。”
从这一天起,张老师开始两条山梁上来回,半天在自家的田里干活,半天在梅的田里干活。其间不断有村人从田头路过,渐渐对此也习以常事。处于一种对知青返城的担忧,偶尔也有收工早的村人,来梅的田里出些气力,或到别的知青田里干上一阵。可单独他们时候,便合作得非常舒适默契,张老师在前面用撅刨着,梅一锨一锨将黄上翻到梯田坝上,有时候半天不语,有时候又有说不尽的话题。然说到返城,张老师忽然有了灵机,说梅子,你把狐狸叫来一块干,月底算一个人的梯田,这样保准修得最多,可以有一个先返城里。梅站在那儿,略微思索,拍了一下手,就翻过梁子去了。那时候黄也跟着。黄听到了他们的全部说话,至今那几句对话,还在黄的头脑流动,像脚下汩汩的溪水,叮当着敲打它的脑壳,使它的脑里成一片红浆浆的湖水一样的田地。梅去了一歇,慢慢地走了回来,踏上她翻过的红浆一样的土上,便软软地坐了下来。她说:“天元,狐狸不干。狐狸说两个人合在一块,将来让谁返城?”
张老师直腰擦了一把汗水。
“那你让他先走。”
梅说:“他说他过意不去。”
他说:“那狐狸就让你先走。”
梅说:“狐狸说机会难得,他不要命了,他有把握先走。”
16
这次因修梯田而被誉为扎根农村劳模的是另外的男知青,他在一个月内,共修了一亩三分的红土梯田,为全县知青之首。然他的女友,那刚流产不久的单薄女子,一样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底检查时,她的田里却处女着没动一锨一镐。不消说,自一开始,他们便合作起来,将修造的田地算到一个人的名下。
那男知青返城了。
是公开填返城表格时候,知青点才知道的。狐狸说我去告他,他们耍了阴谋。梅说算了,那不是阴谋,是人家真诚相爱。说要如果我们也真诚相爱,那走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这是三月中旬,山梁上一派阴谢阳施的景象。知青房后有一丝野梅枯黄了,可房前自己栽种的几样花草,像张家营子上话称做野鸡的红花,却开得绸花般艳丽。从上地绽出的迎春、兰草,现在也散开着一簇簇青水似的嫩绿,显得分外欣欣。山里的黄莺,从不成群结队,一向都是一只两只地候在哪儿,赶人声静寂时候,穿梭在知青点的房下。梅是素有欣赏自然之特性,哪怕多么繁乱,也能意会一种自然与人情的暗合。这时候她立在门口,好像面对狐狸,实则是瞅着花草间的一对黄莺儿。
狐狸在她面前,对着天空大吼:
“妈的,我修了九分三的梯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