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都市之光.3
街心花园的孩子,倒骑着车子一圈又一圈地沿逆时针的方向转圈,把老年人的运动场骑得就地旋转。父亲向无进过那些老年人的娱乐场所,他一生孤独,死时也没能拉住儿女的手离开人世。而儿子强是在不足十岁便早夭离去。将脸贴在车窗的玻璃上,感受着一种不多见的寂寞,梅时时地拷问自己,如此地奔波,到底是为了什么?环形车渐渐地接近郊区,把都市一点一滴地抛向身后。虽然是一样地在日蚀的黑暗中行进,梅却总觉得是在接近自然的风光,似乎视野也在慢慢开朗,脑子也渐渐清爽起来。不知道车子已经行至何处。但嗅到的气息,似乎是一鼻子比一鼻子凉爽,有一种一步步走近自我天地里的感受,轻松地附在梅的身上。然而,时常把自己搞得昏头昏脑的平时琐事,却一刻也不能遗忘,整天像生活在练武场的感受,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酒楼开业以后,梅深深地感到,自己已经把自己送上了人生接力赛的跑道,迟缓一步,被贻误的不仅是自己,而是更多的人。由于酒楼初始,客户需量的扩大,顾客又少有一定。第一个月虽收大于支,但为了填补投资时挖下的债坑,给服务人员的工资迟发了几天,没想到一个叫翠的姑娘,就找到了梅的屋里。
“我家写信催我往家寄钱了。”
翠是唐豹介绍来的。人的模样算不上秀丽,比起流行的标准,略显胖了些许,脸膛也稍微显红。但她自小生长在县城的一个商业性家庭,接人待物,极有分寸。跟着唐豹的磨硕,加之城市俗文化的熏陶,很能为店里拉住顾客。即便有的客人心术不正,吃饭时不免说些不够正经的话,甚至有挑逗的言行,如翠在场,也能三言两语应付过去,既不失姑娘的严肃大方,又不惹恼那些大款顾客和专吃公款的国家公务人员。梅知道,翠家境优越,只是为了混迹都市,或者说为了和唐豹一些幼稚的情感,才做了酒楼的服务小姐。翠说家里逼她寄钱,其实纯粹是些托辞。
“工资晚两天发给大家吧。”
翠说:“这个月不是发不下工资吧,梅姐。”
梅说:“刚开张,我把钱用到了别处。”
翠说:“我听说别的饭店开支准时,还比我们这儿工资高。”
梅说:“高多少?”
翠说:“十块。”
梅说:“下个月我们涨上去。”
正在用人之际,翠的手下又有许多固定的客户。许多单位过节和头们一时激动,单位的上司来检查工作,都不断被翠招来包间。翠的话有很大分量。为了刚开张的酒楼,自然需要稳住人心,是酒楼上下,同心协力,以振兴自己。但梅没想到翠的只言片语,却与唐有着关系。工资长上去了。亚细亚酒楼的服务人员的月资,居全市同行之首。为此,梅曾很遭了一些同行非议,说她搞乱了整个酒楼、饭店服务人员的心理平衡。可事至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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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和被公安人员从旅店抓走的红,是在冬天离开的亚细亚酒楼。北方的城市,和南方截然不一种味道,四季分明如城乡的差别。落雪时候,大街小巷都冰冻着青白的寒气,城市如一个冰封的雪宫。照理,这样的天气,服务业应该萧条几分,可亚细亚酒楼却反倒更加兴隆起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梅给水暖公司的经理有些熟识,早就借仲秋节的机会,送去了十斤月饼,还有他孙子的一个玩具机枪。月饼倒不值几个钱的,枪却需要三百多元,是多功能折合电动枪。因而,在暖气公司将管道送往亚细亚街时,公司经理首先派人将亚细亚酒楼的暖气装好接通。谁知这年的大雪,又偏偏提前到来。一夜之间,城市里冰天雪地。公司停止了施工。偌大一片城池,数百家服务行业,却独独梅的酒楼里,暖融融流动着浸人心肺的热气,生意自然好了起来。
雪也下得旷日持久,旧雪未尽,新雪又至。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