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儿太脏啦。”
四十说:“我们刚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哩。”
男人说:“这么脏,叫人恶心,你得再便宜十块钱。”
四十说:“大哥,从五十块钱降到二十块,二十块钱也就是你们男人的两包烟钱,一杯酒钱。”
男人说:“我就是掏钱买苹果,搞好了价发现苹果是坏的你也该再降降。”
四十说:“我亲哥得了绝症,你可怜可怜他,也不该为这十块钱和我费口舌。你不信我不是专门做这营生的人我可以给你跪下来。”
接下来是死一样的静,水龙头的滴水声轰轰隆隆。片刻后那男人好像不情愿又无奈地问了句:“你今年多大?”
“刚过三十。”
“你脱衣裳吧,快一些。我还得赶火车。”
就有了肌肤润润的脱衣声,不连贯地传出来,如粉色的蝶样一只一只在藤的眼前耳旁飞。司马藤的喉咙又痒又干。她十七周岁了,男女之事已心明如镜,只是莫名的惊惧使她忽然间抖得厉害,头晕目眩,眼前日光晃晃,有一排一排的尘埃在她面前金雀样有声有色地舞动着,及至床响时候,那干裂的声音劈柴断竹样一声大过一声地掴打过来时,她浑身哆嗦不止,双腿软得似乎要倒在院落里。她小心地挪动着脚步,爬在水龙头上喝了几口冷水,借以镇静了自己热沸的女儿身心,继而朝大门外面躲过去。街上的嘈杂把她身后的猩红干裂的声音淹没了。她立在关死的门前,陌生地望着这条向阳二号街,自行车和三轮车在她眼前横七竖八地挤来挤去,几辆急不可耐的黑亮的轿车在后边大呼小叫,司机不断地探出头来吆喝得天旋地转,可并没有谁搭理司机粗啦啦的吆喝声。偶尔响起的火车站的汽笛,尖而悠长如一条青龙样从藤的头顶飞过去,使她的内心开始跟着那响声飞回到耙耧山脉去,想到爹的喉堵症上去,也就终于些微地平静下来了。
她想喝水。
她还没有洗脸。
时间慢如老牛拉车在昏黄的日光下,有一脚没一脚的起落走动着。她希望老牛立马能从山梁上走过去,可牛车的叽咕声却无休止地在她的耳边上响。有人吵架,就在前边。她想过去看看,可又生怕有人突然推开这九号院的大门闯进去。她就那么立在门口,看着前边为争路拥成蜂团似的人群,看着看着,她身后的大门冷丁儿炸着响开了。
一个震颤,她浑身都凝住不动了。多少年以后,她都不明白那一刻她为啥不敢回头望一眼。
那个男人提着他的黑箱走了出来,不慌不忙汇进了人群里。听到四十唤她回去洗脸的声音后,她小心翼翼地回到那间屋里,闻到了一股半奶半血的腥味儿,一股恶心的汁液涌在喉咙里,她忙又咽回了肚里去。
蓝四十正在收拾床铺,正在往一个塑料小盆里倒上半盆热水,又往那热水中掺和她熬制的中药崩漏剂。事情如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过去了,四十只是有些抱怨,有些哀伤地说:“我真是老了哩,要不动价钱了,这样拉一百个男人也难凑够你爹的住院费。”
十天以后,蓝四十让藤回了一趟三姓村,给她爹司马蓝送回去了两千块钱。这十天藤学会了去车站宾馆引男人。有时候藤在家里守着,四十出门寻客。有时候藤让四十在家歇身子,她就出门了。到火车站的候车室,去寻那些买了车票可离上车还有许多时间的人,寻那些三十至五十岁的客。他们拿着车票,在车站百无聊赖,东瞅瞅,西看看,这时候藤就走到他们面前了,说你几点的车?那男人疑神疑鬼地望着她,问干啥?她说你不去找个地方歇一歇?不贵哩,也很近,误不了你上车。有经验的人就灵醒过来了,说是你吗?她说比我长得好,他们就到一边商量了价,她就把他引到向阳街的九号院落里。四十听到脚步声,就出门把男人迎进屋,让藤去门外望风了。原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