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八十了。”
他说:“你眉心这颗黑痣好看哩。”
他说:“以后我想你了能空手来看你吗?”
他说:“那我就把这一捆大的苇子扛走了。”
她把他送到大门外,又送到村头上,看着他拐过了一个弯儿,回身要走时,他又扛着苇子走回来,站到她面前,说你刚才说啥儿?说你们村的土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
她说是呀,家家都可以做生意。
他痴痴地盯着脸,半晌不言语。
她说,你别这样盯着我,让人撞见了不好哩。
他说,到集上啥儿都能买、啥儿都能卖了吗?
她说世道变了,你咋就啥儿都不知道呢?
他问,人皮能卖吗?
她眯着眼睛望着他,说你说的啥?是人皮?
他说,我没说啥,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就背着那捆苇子走去了。零星的黑色芦花从苇捆上飞起来,在日光中飞到天空去。而那些枯腐的白色气息,则从苇捆中抖落下来,哗哗哗地流在他的身后。
四
棺材席就在娘的床下编。那一天下了雨夹雪,工地上石头如鱼一样滑,村人都歇了,司马家弟兄就把苇子破开来,洒上水,在场边石滚下碾来碾去,苇条就和细白的面条一样了。有一股奶白的甜味从那苇条儿间散出来,娘的一间小屋便都有了如小米饭一样黄爽爽的苇子味。到了天黑,棺材底儿已经编成了,人字形,二尺宽,六尺长,把一个木条方框往棺材底片上一放,再往苇条上喷了几口温开水,便把那苇条一根根都柔韧地竖起来,一口席棺材就显出了模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