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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循挣扎着说出了这一句,他的胸部还是很胀闷,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透不过气来。

    “我们把她找来的。大概就是你最愿意见的罢!”

    史循才觉得还有一位医生站在床边。

    “现在人是醒过来了。可是,章女士,你总该明白这位史先生为什么要自杀;假使他的衣袋里没有那张你们同学会的卡片,再如果他醒不过来的话,这桩无头案真叫我们为难了!

    这和敝院的名誉很有关碍的呀!”

    医生气冲冲地继续着说;他显然拿章秋柳当作史循的关系人,或者竟是史循自杀的原因了。

    “这位朋友是有神经病的,不是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么?有一些儿神经病。”

    章秋柳勉强笑着回答。

    “哈,神经病!他告诉了我们一个假名字,也是神经病么?他用了多量的哥罗芳,如果不是那块,那块手帕先已掉下,他准定是没救的。他锁了房门,看护妇以为他是睡着了。幸而我早一步回院,不然,恐怕再过几个钟头也未必会发觉呢。”

    史循默默地听着,心里抱怨自己的办事太疏忽;如果刚才用绳子把手帕扎在嘴上,岂不是好?

    “现在我也不多说了,好在人已醒过来;就算是神经病的话,本院不收疯子,章女士,请你另行设法罢。人是交给你了!”

    医生结束了他的责备,招呼着看护妇,大踏步去了。章秋柳皱了眉苦笑着,没有话语。

    “秋柳,你怎么来的?”史循又提起了这个问题。

    “他们在你衣袋里找着一张同学会卡片,就到吕班路来询问;恰好我在同学会里,听他们说是有人自杀,我当即猜到了你。果然是你!”

    章秋柳站起来走了两步,向病房门外望了一眼,又接着说:

    “这里医院的人们真可恨。他们把你当作仇人,以为你是害了他们了!他们对于一个自杀的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们所以救你,只为的要卸脱自身的干系!”

    史循的回答是淡淡的一笑。章秋柳仍在床沿坐下,看着史循的脸又说:

    “那天你说要自杀,今天果然自杀了!但是,史循,无论你怀疑悲观到如何程度,生命总是可以留恋的罢?我们自然不惜一死,但又何必自杀呢?”

    史循摇着头,低声叹了口气。章秋柳的温柔恳切的口吻,颇使他感动;而况她的笑容,她的眼睛,她的肥大的臀部,常常令史循想起周女士。

    “在尚能享受生活的愉快的人,”史循又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自然觉得生命无论如何是可以留恋的。像我,至多不过再活一年二年罢了。对于世事的悲观,只使我消沉颓唐,不能使我自杀;假使我的身体是健康的,消沉时我还能颓废,兴奋时我愿意革命,愤激到不能自遣时,我会做暗杀党。但是病把我的生活力全都剥夺完了。我只是一个活的死人。秋柳,这样的生活,还值得留恋么?”

    史循停止了话,很艰难地喘着气,汗粒从他额上渗出来。看见章秋柳的眼眶里似乎已经噙着泪珠,便像感触了电流似的,他努力挣起半个身体来,抓住了章秋柳的手,一字一字地顿着说:

    “秋柳——以前,我曾经爱过,像你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这爱,我戒绝了,浪漫;我,看见,一些光明。但现在,什么都——完了,完了!”

    他松了手,颓然落在枕头上,眼睛也闭了。章秋柳心里一跳,用手去扶他的头,他开了眼又挣扎着加上一句:

    “现在,我的病,使我不能,再有半分的,希望!”

    他的眼皮慢慢地阖上,呼吸渐渐地微弱,鼻尖上透出几粒冷汗。

    章秋柳惊惶得不知所措,她捧住了史循的面孔,只是唤着,声音也发抖了:

    “怎么了?史循,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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