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隐然还有些震耳。到半山时,长江也看见了,一条上水的轮船冲着黄浊的江水,时时发出告捷似的长鸣。梅女士异常高兴,很矫健地跑在前头。
“梅,不要太高兴;留心到山顶时,你的衣服湿透!”
周女士在后面喊。她和张女士互挽了臂膊,摇摇摆摆地支撑着,张女士的神气尤其显得疲倦。
终于三个人都到了山顶,在宏壮的大庙门前的石级上坐着休息了。前面是长江,抱着这座山,像是壮汉的臂膊;左面万山起伏,泸州城灰黑地躺在中间,平陷下去像一个疮疤。那庙宇呢,也是非常雄伟;飞起的檐角刺破了蔚蓝的天空,那一片叫人走得腿酸的宽阔的石级,整整齐齐扩展着,又像是一张大白面孔。梅女士贪婪地眺望着,高声地对两个同伴说:
“雄壮!这里有的是雄壮,龙马潭有的是清丽。”
但是周女士和张女士似乎十分疲倦了;她们挨肩膀靠着,轻轻地喘息。
虽是暮秋的时节,天气还很暖;现在太阳正当头顶,三位女士又都穿了夹的,所以不多时后,梅女士也只好离开这风景很好的地点,跟着张逸芳她们走进庙去。张女士的精神好一点了。她打头领导两位穿过一个大院子,到一间陈设得极讲究的斋堂来。
“好罢。我们就在这里吃一顿素饭。”
张逸芳松一口气说,将身子掷在一个黑檀木的太师椅里。但是好像猛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大事,她斜挺起半个身体对同伴说:
“平,劳你的驾,请你去招呼和尚们开一桌素菜来罢。梅,不许你客气,今天是我作东。”
梅女士微笑点头,不说什么。她看着周平权踱过一道角门,混在长廊下的密立的廊柱中,就想起现在正是说话的机会了。她轻盈地走到张逸芳面前,把柔媚的眼光落在她脸上,忖量着怎样开头。大概有几分理会到罢,张女士也回答了含意的凝视。经过几秒钟,刚在梅女士要开口的时候,张逸芳忽然笑起来,用手指拨弄着梅女士的下巴,夹着笑声,说了这样的一句:
“梅,你真美丽,怪不得有人想你!”
梅女士的脸色略变了,但随即恢复过来,也笑着回答:
“你自己呢?如果我是一个男子,一定要爱你!”
“那你也要说,让我停在你眼皮上,做你的太阳——是太阳罢?”
不提防有这一句,梅女士完全怔住了。张逸芳笑的更加响了,突然站起来,在梅女士脸上偷一个吻,便很快地接着说:
“老实告诉你罢。你和李无忌的谈话都被我听见了。昨晚上从操场里出来,看见你故意落后,我就注意;你往里边跑,我就跟在你背后;你站在花坛旁边,我就蹲在左边的大金鱼缸后面。听你说‘再会’,我就赶快跑走了。所以究竟你们是不是马上‘再会’,我却还没弄清楚。”
“确是马上‘再会’了!不骗你。”
这颠倒反变成了防御战的形势,使得梅女士有些迷乱了;
她现在方始恍然于这位俏媚的小姑娘之并非是想像中的浅薄,同时也便觉得自己早上安排定的“开诚布公”的话语倒有些不好出口。“也许她并没把早上的撞见当作一回了不得的事儿”,这样的意思闪电般在梅女士脑膜上打来回;她惘然沉吟了。
“可是,梅,你也太忍心!难道李无忌还算不得一个好人?”
说这话时,张逸芳的态度变成很严肃,完全没有尖刻顽皮的意义。
“好人也罢,坏人也罢;总之,我对于恋爱没有需要,没有兴味。”
“那么,你何必丢开你本来的丈夫呢!”
梅女士抿着嘴笑;还没回答,脚步声从外边来了。周平权的话响和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就此打断了对话。女子是不认识的;矮小玲珑的身体,不难看也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