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申也没吃亏,怎么你又说他失败?”
良材笑了笑,拉过一个凳子来,坐在烟榻前,忽然反问道:“我记得上次我来时,你们正闹着要办什么习艺所,现在这件事怎样了?”
恂如摇头,脸上一红,答道:“我也好久不去过问,光景是无形搁置了罢。”
“可是我今天知道,这件事办成了!”良材大笑着说,“王赵官司中间的和事老这也是一个!”
恂如怔了一下,但随即愤然叫道:“王伯申可以答应赵守义不再办这件事,不再和赵守义清算善堂的公款,可是还有别人呢,别人未必答应。”
“要是他们已经商定保举另外一个人来办,那你又怎样?
要是他们保举了曾百行呢?……”
良材的话还没说完,和光忙插嘴道:“嘿,曾百行,他就是赵守义夹袋里的人物!”
“没有的事!良材,你这话从哪里得来的?”
“从县署里得来的。”良材兴奋起来了,“我那时当真很生气,就找第三科的范科长说话。我直痛痛快地对他说:曾百行干县校已经声名狼藉,怎么又叫他干什么习艺所?县里的事,我本来不想多管,但这件事我不能不问!”
良材说着就站起来,推开了凳子,看着和光,似乎在问:
这一下如何?
“范科长是尊大人的门生,”和光沉吟着说,“这一点小小的担子,他该可以挑一下罢。”
“可是,又便宜了老赵。他那笔滥账,又不用交出来了!而且,……”恂如顿了一下,看着良材的带着恶笑的面孔,迟疑有顷,终于接下去说道,“无论如何,我以为,良材,你这一办,倒是帮忙了老赵。或者,也可以说,帮忙了王伯申!总而言之,你出面做了难人,占便宜的,还是他们两个。”
良材微笑,不作声。负手在背,他绕着圆桌走了个圈子,忽然狞笑道:“不管是便宜了哪一个,我多少给他们一点不舒服,不痛快!他们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他们暮夜之间,狗苟蝇营,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他们的买卖倒顺利,一边的本钱是小曹庄那些吃亏的乡下人,再加上一个乡下小孩子的一条命,另一边的本钱是善堂的公积,公家的财产,他们的交换条件倒不错!可是,我偏偏要叫他们的如意算盘多少有点不如意,姓王的占了便宜呢,还是姓赵的,我都不问,我只想借此让他们明白:别那么得意忘形,这县里还有别人,不光是他们两个!”
良材说时,眼光霍霍地闪动,一脸的冷峻的狞笑;恂如从没见过良材生那样大的气,而且也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良材对于这一件事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过一会儿,他叹口气慢吞吞说道:“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越是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人,越是得势,横行霸道。”
“那么,恂如,——”良材突然转过脸来,庄严地看住了他,“是非是没有的了,坏人永久当道,好人永久无事可为了么?世界上只见坏人一天一天多,最后会使得好人断根了么?”
恂如怔了一下,还没回答,和光却在那里微笑。良材的眼光移到和光脸上。
“我想,世上是不好不坏,可好可坏的人太多,这才纵容着坏人肆无忌惮罢?”
和光轻声说,顺手抓起了他的烟枪。
良材举眼望着空中,自言自语反复说了几遍“哦,可好可坏”,然后笑了笑,大声问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成为可好可坏?是不是因为他不认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或者,他生就是一个可好可坏的坯子?如果是生就坯子如此,是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原来就是那样的一种?如果是他不认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可又干么人人能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既然能说,为什么又不能做?”
和光和恂如都笑了,他们都惊异地看着良材,以为良材的醉意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