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纲(部分)
小姐却回头向站在身后的阿巧悄悄说了两句,阿巧就走到和光身边,附耳低语,和光点头,就说兄弟认一百股。恂如认五十股。众鼓掌。范科长自阿巧来时,一双眼就骨碌骨碌地上下打量,嘴里且啧啧有声,他的眼光直送阿巧回去,这才收回来,转脸对和光道:“嫂夫人风流跌宕,不拘小节,弟所素问,然而今天伯翁贤郎大喜之日,嫂夫人这样小打扮,未免……”梅生猛然在他肩头一拍道:“范科长,你怎么闹起婢学夫人来了,刚才来的这位是黄夫人的心腹丫环,黄夫人是那边穿粉色底子绛色提花法国软缎旗袍,亭亭玉立的那一位。”
宴会后,较亲近之男宾(其中有和光、恂如)在外摆开麻将桌,新娘退入房内。梅生夫人拉婉卿、宝珠到新房,王家女宾数人早在,秋芳不甚与周旋,本想走了,见婉卿等来,又留。
秋芳见婉卿,执手细语。梅生夫人只好代为招待其余的人。俄而余人皆去,宝珠唤婉卿亦将去,秋芳忽与梅生夫人耳语,夫人惊讶,秋芳说婉小姐认为可行。时婉与宝珠已至房边,闻言回顾曰:既蒙重托,理当效劳。翩然即去。到外边厅上,牌局未终,竞新与少荣看局,新郎独坐一隅。婉呼竞新轻轻说了几句,竞新即至民治身边,说请介绍见见新娘,不由分说,招呼少荣,把民治撮弄到楼上,推进新房,二人即去。
秋芳见民治来,即起立招呼,略无扭捏羞涩之态,同时示意伴娘退出。民治有点窘。秋芳开门见山即说:“有几句话同你说,这婚姻,你不愿意,是不是?”民治大窘。秋芳又说:“这是大事,何得含糊,趁此说明,你倘不愿意,我同你到大厅,向众亲友及你父母当面说明,解除婚约。”民治俛首无言,心里却着急,以为如果秋芳这样一来,他父亲一定怪自己,将来要脱身更难了。秋芳微笑,轻声问:“你是不是早有个意中人?也请告诉我,我代你禀明,成全你。”民治摇头,脸色难看,想走。秋芳拦门,不让走,又说:“既然没有意中人,你我又没见过面,为何你父亲提起结婚时你就推拒。”民治又摇头,想赖账。秋芳又说:“想来是有容把我说得不堪,那末,你现在细细看,我到底是怎样不好?”民治瞿然偷眼看。秋芳又说:“大凡对人对事,都要自己体验,不可以耳代目。你将来要出去办事业的,如果时时以耳代目,岂不误事?”民治点头:“你说得对。”秋芳微笑,走近,面对面,轻声说:“有容一定对你说过,我在那教会学校,人家给我一个绰号:老南瓜。你看看我,仔细看看,像不像老南瓜。”说着又扑嗤地笑了。民治在结婚行礼时,稠人广众之中偷眼瞧过几眼,本就惊讶:她不如我想像的那样难看。此时两人单独面对面,他没有拘束,凝眸端详,只见秋芳皮肤白嫩,面目端好,尤其两点星眸,顾盼之间,能使人喜,能使人惧,更能使人的神魂触电一般抖颤,一张不大不小的口,含笑时如光风霁月,坚闭时如山雨欲来。只有那稍稍狭长的前额,俗所谓寿星头的前额,使人发生老南瓜的联想,然而今日秋芳穿的是洋服,梳的是洋式髻,松松宽广的两鬓,减少了这寿星头的狭长度了。民治好像新发现了奇迹,忍不住笑了。却听得秋芳轻声又说:“有容一定还告诉你:我在学校中成了笑料;我的被褥,我的衣服,都成了他们取笑的材料。……”民治打断了秋芳的话,说:“不用再辩论了。有容这嘴巴,咳,我今后不再相信她的那怕是半句话。”但秋芳眼光骤然严肃起来,用了宛曼而坚定的口吻说:“不,民治,要说个明白,而且,也不要单怪有容。大概你不知道那个学校的风气特别得很,你一进去,不像进了一个学校,倒像个医院,学生们的衣服一律是白色的,裙子一律是月白色的,被褥当然是全白的了,谁要是不跟她们一样,她们就编许多笑话。我何难随俗从众,但是我不肯,我不服气,我偏偏用红红绿绿的绸被面,穿各样颜色的衣服,我要反抗全校的不成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