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盲.4
而又使人异常畅快的关于恋爱的议论。
他看见猫脸朋友没有回话,却匆忙地将一些讲义纳进皮包里,便忍不住轻轻地逗了一句:
“在南京该有什么恋爱行动罢?”
何教官像是吃了一惊;正忙着乱抓纸片的一双手突然停止了。他的圆眼睛的棱光注在林白霜的略带严肃意味的脸上,足有半分钟之久,他才笑了起来回答:
“那是因为有功课,每星期总得去一次的呢!”
顺手抓起一叠纸来翻着,他又接下去说:
“请你不要再说什么恋爱罢!哪里有所谓恋爱,只是游戏。我不讳言,我只是游戏。老林,你将来总会明白,我这句话不是哄你的。”
“我不信竟有和你主张相同的对手。”
“然而你却不能不信竟还有许多和我手段相同的对手。”
林白霜惊讶地喊出一声:“哦。”这是个表示不甚理解而等待解释的音符。
“这就是说:现在还没有为游戏而游戏的对手,但已有为了别的目的而愿意和我游戏的对手。例如娼妓!”
何教官说着哈哈地笑了。
“嫖妓总不能不说是例外。”
林白霜轻声说,一种由习惯而来的嫌恶的情绪,在他心里漾动。
“好,你又要说例外了。但是我刚才也只说‘例如’呢!你应该认这个‘例’字中间包括着许多虽然不是为了游戏而游戏,但在事实上却满足了人们的游戏欲望的女子。只有崇拜恋爱教的信徒才闭了眼睛不肯相信。”
“那不是和你的尊重女子人格的主张相抵触了么?”
何教官将皮包挟在腋下,耸了耸肩膀,拿起帽子来合在头上,很傲慢地回答:
“我不曾说女子人格的升高或降落是关联着那小小方寸之地的禁闭或解放!而况我并没打算强迫别人来和我游戏,正像别人不能强迫我不和她游戏!”
这最后的半句话在林白霜心上印了一个冰冷的痕迹。他怀疑地望着他的朋友的怪面孔,搜索着怎样驳难的话。可是何教官已经走到房门边了。
“那么你总也有求之不得的痛苦?”
跟着也到了房门边,林白霜抢先似的再问。
“如果还有痛苦的话,就不是游戏。因为没有闲工夫闲心情来挨受这些无意义的痛苦,所以才去游戏!游戏罢!游戏罢!游戏万岁!”
何教官高声说,旋转身来对林白霜行了告别的敬礼,便匆忙地走了。剩下林白霜沉浸在复杂的深思中。他恍惚看见一队女子从黑暗的壁角里走出来,拿着各色各样的旗帜,纷乱地摇动,但当愈来愈近时,却又没有了人形,只是彩云似的一个旗阵,而这又化为斑驳的不辨五色的一团,滚滚地向前来,将他整个儿吞进。
“咄!”
林白霜惊喊着,踉跄地跑回自己房间去,一歪身就摔在书桌前的椅子里;上半身伏在桌上,紧紧地抱住了乱堆在桌面的一些国际政治经济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