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2.3
沿河小路,胡秉宸就说:“你可以挽着我的手臂吗?”
面对胡秉宸的恳求,吴为只好把胡秉宸对她的伤害置之脑后,只好隔着一尺的距离,远远地挽起他的手臂。
胡秉宸说什么来着?说到在于校的时候就想念她,说到几件吴为反倒记不得的小事。而吴为却为胡秉宸背诵她刚刚发表的一篇小说,特别是她得意的几个句子和段落。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点不珍惜这个机会,好像他们过去有过、将来也还会有很多这样见面的机会。
她甚至不望胡秉宸而是仰望满月,这种时候却还一脸洁净,如此十三不靠地背她的小说,真是出人意料。难道此时她不该投入他的怀抱?
背诵完小说,吴为转过脸来想听一声评价。可是胡秉宸无从评价,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听她的小说,又不能敷衍。他不想亵渎这个饱满的月亮,还有他犹豫了差不多十年才有的这个约会……
吴为微微张着嘴,侧着脑袋等待着,胡秉宸从来没有这么迫近、这样清楚地看过她的嘴唇……她的嘴唇不薄也不厚,看上去很软,唇线也不清楚……他闭了一下眼睛,生怕自己吻上去,却身不由已猛然将吴为紧紧拥进怀里。
要不是河边树影下突然站起一个钓鱼人,问道“同志,几点了?”胡秉宸肯定会吻上吴为的唇;现在只好赶快将她一把推开,疾步向前走去。
吴为实在不该忽略胡秉宸将她猛然一推,赶快甩手走开这个细节,正因为是下意识的动作,才吏准确地反应了他某种根深蒂固的心态。在他们长达几十年的关系中,这样的情景还将不断重现。每一次出现,都无可挽救地将胡秉宸诿过于人的陋习描绘得更加清晰,只是吴为过于迷信胡秉宸,无法想像一个挚爱的人会对自己有所埋伏。
何况吴为从来不着调,这种景况下竟然会说:“你看,这不是一个很有趣的电影镜头吗?
以胡秉宸的经验来说,吴为此时倒不是假正经,而是没有发动起来。难道她仅仅是柏拉图式的爱情主义?要是她没发动起来,他就只好压抑自己,否则她会把他看做一个只有“性趣”的男人。他只好顺着吴为的思路,说:“对了,顶好还让这两个人戴上眼镜,他们不是把眼镜碰碎就是碰掉地下,两个人趴在地上,满世界摸他们的眼镜。钓鱼人还可以帮助他们找,讲好价钱,找到一副眼镜付他多少钱……”胡秉宸太大意了,吴为虽然不是假正经,但与从前有了不同。胡秉宸的恳求来得有些晚了,她不但穿上了成功的盔甲,心也冷硬多了。回到家里,胡秉宸关上电灯,坐在书房里回想这个夜晚的荒唐。他从没有这样不着边际地与女人周旋过,“百乐门”后是狂欢之夜,后来的女人们又太物质,吴为却是罗曼蒂克,是情调,不像一些女人把自己制造得可爱,——制造的可爱只能是口味而不是情调。没想到在生命将近尾声的时候,却碰上了这样一个浪漫的女人。他的脸上不禁浮上一个久违的、连白帆也很少见的微笑。
从隔壁房间传来了白帆的鼾声,如当头一棒使他猛醒,那少见的微笑忽悠一下就从脸上隐退。
以后怎么办呢?如果此后吴为要求天天见面如何是好?
现在他还有什么理由再与白帆联手写封信给吴为?还有什么理由在白帆起草的信上附笔“吴为同志:你自己塑造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意境,又自己在里面扮演了一个多愁善感的角色,沉溺在里面出不来了。这是资产阶级的感情游戏,不是无产阶级思想,你甚至没有想到这是多么危险,我要给你泼出一大盆冷水,就近来谈一次,不要再写信了”?
没等胡秉宸想出所以,吴为倒先来了一封信,说是想来想去这种关系没有好下场,不如及早刹车。一旦离开胡秉宸,吴为的脑子就清楚了。
毫无例外,肯定又是一次捉弄,而受伤的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