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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钉截铁的说法听来,那个人想必是逃不掉的,势必有一天要在哪里被人措手不及地从背后敲中脊梁骨。再往下会发生什么呢?

    不管怎样,此事与己无关,高桥自言自语道。那大概是都市背后悄悄发生的残暴而血腥的行为之一,是通过另一世界另一条电话线传递的东西。自己不过是过路人罢了,只是出于关切才拿起了便利店货架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大概是某人把手机忘在了这里,并为确认场所打来这个电话。

    高桥把手机折起来,放回原来位置,放在低脂肪COMENBERt奶酪盒旁边。最好争分夺秒离开这里,最好尽量远离这危险的线路。他快步走去收款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零币,付了三明治和牛奶钱。

    5:24

    高桥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刚才那个有猫的小公园。除了他谁也没有。两架并列的秋千,铺满地面的落叶,浮在空中的月亮。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动号码。

    玛丽所在的“阿尔法城”旅馆的房间。电话铃响了。响了四五遍,她睁开眼睛,蹙起眉头看了一眼手表,从椅子站起,拿过听筒。

    “喂喂,”玛丽声音有些含糊。

    “喂喂,是我。睡了?”

    “一会儿。”说着,玛丽用手挡住听筒轻咳一声,“不过可以了,只是坐在椅子上迷迷乎乎打了个盹。”

    “你若乐意,这就去吃早饭可好?去刚才说的有美味煎蛋的餐馆。不光煎蛋,此外还有好吃的东西,我想。”

    “练习结束了?”玛丽问。但听起来似乎不是自己的声音。我是我,又不是我。

    “结束了。我饥肠辘辘,你呢?”

    “说实话,我不太饿,想先回家。”

    “也好。那么,总得送你去车站。首班电车我想已经开出了。”

    “若是从这里到车站,我一个人可以去。”玛丽说。

    “可能的话想跟你再聊几句,”高桥说,“去车站路上边走边聊——如果不添麻烦的话。”

    “麻烦倒谈不上。”

    “十分钟后去你那里接你,可以的?”

    “可以。”玛丽应道。

    高桥挂断电话,折起收进衣袋。从长椅上欠身立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仰望天空。天空还暗,和刚才相同的月牙挂在空中。从接近天亮的都市一角向上看去,那般大的物体无偿挂在空中本身就让人费解。

    “逃不掉的。”高桥一边仰望月牙一边试着发出声来。

    这句话所带有的谜一般的余韵将作为一个隐喻留在他心中。逃不掉的。你也许忘了,我们没忘,打电话的男人说。思索其含义的时间里,他觉得这句话不是说给另外什么人听,而是直接针对他本身的。那未必是偶然发生的事。说不定手机就是静静地潜伏在那家便利店的货架上,等待着高桥从前面经过。我们,高桥想,我们到底指谁呢?他们到底没忘记什么呢?

    高桥把乐器盒和大号女用手提包放在肩上,以悠然自得的步伐朝“阿尔法城”走去,边走边用手掌摩挲脸颊上变长的胡须。夜的最后黑暗如薄皮一般包笼着都市。垃圾回收车开始出现在路上。与此大体相交,在城里各个地方度过一夜的人们开始向车站移动步履。他们如溯流而上的鱼群一般,无一例外地朝始发电车进发。终于结束通宵工作的人们、彻夜玩耍疲劳了的年轻人——立场和资格固然有别,但全部默不作声。就连饮料自动售货机前紧挨紧靠的年轻情侣,此刻也无话可谈,只是在无言中分享两人身上剩余的微温。

    新的一天已近在眼前,而旧的一天仍拖着沉重的裙裾。一如海水和河水在河口争锋夺势,新时间和旧时间交融互汇,相持不下。自己的重心现在位于哪一侧的世界呢?高桥已无从分辨。

    (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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