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
战斗的将军一样严肃。
男人说,到底你在找什么?男人仍旧没有得到回答,他听见女孩子把罐子碰倒了,哐啷哐啷的响声。还有颜料汩汩地流淌出来的声音。
男人从他的躺椅上起来。冲到画室里,问,你在找什么?
红色颜料,红色颜料还有么?小染急急地问。
没有了。我很久不用那种亮颜色了,你忘记了吗,搬家的时候我叫你都扔掉了,现在没有了。画这里糟糕的冬天我根本用不到红色。男人缓缓地回答。
小染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停下手中徒劳的寻找,定定地站在原地,像个跳够了舞的发条娃娃一样迟钝地粘在了地面上。她喘着粗气,洒出来的颜料溅在了她的腿上,慢慢地滑落,给她的身体上着一层灰蒙蒙的青色。
男人问,你要红色颜料做什么?
没什么。小染回答,从男人的旁边穿过去,到厨房给男人煮他喜欢的咖啡。
6)我把咖啡递给男人,然后我端着新买的水仙上了阁楼。雾已经散去了,太阳又被张贴出来,像个逼着人们打起精神工作的公告。水仙被我放在了阳台上,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开。剪刀在我的手旁边,银晃晃的对我是个极大的诱惑,我忽然把剪刀插到水仙里,根里的汁液像那些颜料一样汩汩地冒出来。它们照例死亡了。我等不到傍晚了。
然后我逐渐安静下来。我把我的凳子搬去阳台,坐下。我回想起刚才的一场目光。我想起那个男孩的一场风雪一样漫长的凝望。我想起他烧着的头发荒荒地蔓延,他说话的时候两片薄薄的嘴唇翕合,像一只充满蛊惑性的蝴蝶。
我听见一群男孩的笑,他们配合性的,欣赏性的,赞许性地笑了。他们像天祭的时候一起袭击一个死人的苍鹰一样从别处的天空飞过来,覆盖了我,淹没了我。
我忽然微微颤了一下,希望我的挣扎有着优美的姿势。
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新裙子。它还躺在那只冰凉冰凉的袋子里。
我把它一分一寸从袋子里拉出来,像是拉着一个幸福的源头缓缓把它公诸于世。我把娃娃放在我的床边,让她看着我换衣服。
玫瑰骤然开遍我的全身。我感到有很多玫瑰刺嵌进我的皮肤里,这件衣服长在了我的身体里,再也再也不会和我分开了。
娃娃,娃娃,你看看我,我美吗。
7)小染在黄昏之前的阁楼里走来走去。时间是6点。男人吃过一只烧的鱼还有一碟碎的煮玉米。他通常会在吃饱之后渐渐睡去,直到8点多才缓缓醒来收看有关枪战的影片。他在那时候会格外激动,有时还会把身边的画笔磕在画板上砰砰作响。可是眼下他应该睡去了。
小染听到外面嘈杂的孩子的叫嚣声。她觉得他们都向着一个方向去了。她觉得有一块冰静的极地值得他们每一只企鹅皈依。她把切碎的水仙花瓣碾碎,揉在身上和颈子上。水仙的汁液慢慢地渗进去,游弋进她的血液。她听见它们分歧的声音,她听见它们融会的声音,是的,融会在一起,像一场目光一样融会在一起。
钟表又响,男人还是没有睡。他在翻看一本从前买的画册,他的眼镜不时从塌陷的鼻子上滑下来,他扶一扶,继续翻看,毫无睡意。
小染想彻底去到外面的空气里,她想跟随那些野蛮男孩子的步伐,她想再站在那个男孩面前,听着他轻薄她。可是男人必须睡觉,她才能顺利跳出这个木头盒子,把男人的鼾声和死去的水仙都抛在脑后,然后去赴一场约。
小染用牙齿咬住嘴唇,细碎的齿印像一串无色的铃兰花一样开在嘴唇上。然后小染下楼去了。她记起下面阳台上好像还有几块水仙花根,她就拿着剪刀下楼了。
小染把剪刀握在手中,把手缩在袖子里,穿一双已经脱毛的棉拖鞋,迅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