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若夜房间(1)
的奇妙感觉。她会注意到小悠的眼瞳闪闪发光,里面幽深如无可猜测的时间隧道 。她就会紧紧地被那双眼瞳吸住。“他有能把人带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本领,他会飞。”她在讲述的时候,忽然闭上眼睛,轻声而充满赞美的说。
细节很多,概括来说,就是她和小悠是两个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孩子。小悠过着在正常孩子看来有些奇特和杂乱的生活。他结交了很多所谓的艺术工作者,但是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只是知道他们留着彩色的或者过于长杂的头发,穿破碎的或者过于罗嗦的奇装异服。他们在酒吧聚会,最常去的就是BOX,有时也打架,但是一切都神色坦然。小悠和他们相比,显得太单薄瘦弱了,这使莫夕觉得有点不安全。然而小悠明确地告诉她,他需要这样的朋友,非常需要,因为他们一起交谈一起工作会激发他的灵感,他会成为最优秀的艺术家,这一点他请莫夕相信他。而莫夕也的确是相信了他。所以她不再阻止小悠去参加那些聚会,然而她只是想跟着去,站在他的旁边,不会胡乱讲话,不会干扰他们的工作,她保证。然而小悠终是不肯,他希望在这样的时间里,他是单独的,——他没有说明理由,但是他的坚持令莫夕最终放弃了这样的愿望。
小悠只有一次带她去了,因为那是她的生日愿望。但是那天的BOX十分空荡,没有几个人,小悠和侍应聊了几句,让他们放了莫夕喜欢的Dead Can Dance的唱片。他们开始喝酒。莫夕发现,原来小悠能喝下那么多的酒,那么多那么多,最后令她恐慌了。但是她觉得小悠很开心,话也说得很多,总是不想阻止他,破坏了他的好兴致。最终小悠醉了,拉起她的手来跳舞。支离破碎的舞蹈,莫夕和他身体贴着身体,像是在缓慢行进的小船上漂。后来他们都睡着了,依偎着睡在了BOX墙角的一只单人沙发上。那是一个令莫夕永远难忘的生日。
然而她也知道,他和他的朋友们会喝很多酒,烂醉之后会把自己丢在一处,像流浪汉或遗失的宠物一般睡去。
但她没有来得及再劝阻他什么,后来她离开了。
男人一直沉默地听着,他当然注意到了她仍旧没说她究竟为了什么离开了。总之她本可以和他读同一个大学,但是她去了别处。并且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和小悠联系,直到小悠死去。
“我们只是因为一点不起眼的小事闹了别扭。可是谁都不想让着谁。”莫夕对于她的离开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男人点点头,也不多问。
甜品已经都被她吃完了。她当然是已经饱了,可是她却仍旧感到需要一些甜食,她喜欢那个红豆冰,上面的红豆每一粒都会软软地在嘴里化掉,沙沙的感觉像是在轻轻地打磨舌头。她又唤来侍应生,要了两份红豆冰。她还转过头去看了看男人的表情,男人微笑,放任她去。
她低头吃刨冰,好像故事已经说完了。但男人却知道远远没有:
“小悠死了,你得知了不是吗,为什么不赶回来呢?”
莫夕把勺子放下,看着男人。她幽幽地说:
“那是另外一回事,和小悠无关。”她简单地说,继续小心地吃着一颗一颗红豆。她当然知道自己只是敷衍了一下,而男人的目光还在看着她。她只得又说:
“我需要告诉你吗?可我却对你的一切一无所知。”女孩的语气有点酸酸的,男人就笑了:
“你想知道我什么?”
“算了,我已经没有气力去过问别人的故事了。我脑子已经被塞得满满的,要爆破了。”她在低低的呐喊,声音像是在哀伤的求救。男人伸出手臂,拍了拍她的头顶,轻柔得像是在哄她睡觉。他轻轻地对她说:
“我觉得你似乎受到过什么刺激,你的精神现在非常脆弱。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