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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伏在桌子上悄悄地写,生怕沉和看出她的心事。
那样的生活,对于璟,何尝不是一种压抑。这个穿过了压抑的童年,压抑的少女时代的女孩,她有什么理由再去承担一份期限可能是一生的压抑呢。璟注定是独立的女子,让她生活在这里做一个依赖他的小妻子,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吗。沉和只觉得人世变化无常,聚散总是不可确知,可是他说过,他会一直陪她走,尽他所能地一直走。既然如此,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分别。并且他知道,现在的璟,比过去要坚强了许多。何况,还有丛微……他可以就此丢下她不管了吗——她来投奔他,他是这可怜女人的最后希望啊。
璟亦知道,沉和为她做的牺牲有多大。他不管家人,不顾丛微,就这样带着她来到这里,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形影不离地陪着她,督促她去晒太阳,是的,她总是有充足的阳光。可是,这样的爱未免太依赖。璟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沉和从她生命中消失,她该如何活下去。而沉和终日都要背负她这样一个负担,从此与世界隔绝,他会甘愿吗?一直甘愿吗?丛微神智恍惚,无依无靠,还等着他去照顾,他与丛微十年的感情,就这样不理不顾了吗。而她自己——她不想骗自己,她是多么想继续写作。那是她梦里泊过来的一只船,她永远不知道它有多么奇妙,只有每每登上了它,去未可知的地方……
夏天结束的时候,这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同时走到了日光下。上午的古城下着太阳雨,很迟了可两边的小店却还没有开门。璟和沉和站在那条向东一直延伸到洱海,向西一直通达苍山的窄小的路中央,这样安和地看着彼此。整个小城是这样静,隐约能听到闭着门的唱片店里在放《 印度之花 》的音乐。梦总是像吃力的琥珀,凝结到这样的规模便戛然而止。
沉和微笑着对璟说:我们回去吧。
嗯。璟回应他。
我知道写作会带给你很大的快乐,并且那本就是属于你的财富。我不愿意你因为丢失了它们而终日闷闷不乐。沉和说。
我也是,我不想做逃兵。璟笃定地说。
嗯,璟有那么多颗徽章,是了不起的,怎么会是逃兵?沉和亦十分坚定。
可是沉和,我有些害怕……璟忽然说。
害怕什么?
我害怕我们再次卷入各种是非,我会失掉你……如果我失去了你,可怎么办呢?
不会的。我会陪你一起走的,尽我所能地一直走。
如果你不能了呢?
……其实,什么都不必害怕,你记得我说过的,时间刷的一下压过去,一切又都是平的、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