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此姊妹为谁红丝暗引 使父母谋我热泪偷垂
父母的,就算是尽心了。好在我已经念过书了,这也不去管他。就是娘说,对我已经有了法子了,但不知是什么法子?现在已经把我关起来了,像坐牢一样,再要弄新的法子出来,那除非是用毒药把我毒死。我想,总也没有犯这样大的罪。娘说,把我送过去,莫非依了娘常骂我的话,当童养媳送了出去?春华想到这里,不坐着,就倒在床上了。把站在父亲门外偷听来的话,从头至尾,再想上一遍。只一盏茶时,心中一阵悲愤向上一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翻一个身,泪流到枕上,并不用手去摸擦。自己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只是脸在枕头上,换了三个地方。嘴唇皮因为呜咽着不住地抖颤,竟有些麻木了。
忽听得咚咚咚,地板一阵响,转过脸来看时,却是祖母站在床面前,她将手上的拐棍,在地板上,顿着咚咚作响。颤巍巍地轻声喝道:“丫头!你还要闹吗?你爹让你气死过去了。”春华猛然地止住了哭,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问道:“我睡在床上,房门也没有出,什么事,又受了我的气了?”老太太道:“你还不知道呢,街上有人造出谣言,说是你父亲要悔管家那头婚,把你重新择配。话是远房里能七叔公在街上酒店里听来的。他来看你爹的病,把话告诉你爹,你爹立刻心口痛得床上乱滚。你娘好容易把你爹劝得心平气和了,你又在这里哭了。”春华心里动了一动,忽然改口道:“那也是我爹太爱生气了,外面的谣言有什么可听的。人家说我们家做强盗,我们就是强盗吗?”姚老太太道:“你还犟嘴呢,这话就是毛三婶说出来的。”春华心里砰砰乱跳着,同时,脸上跟着出汗,问道:“她说了我一些什么?我以前待她很不坏呀,她不应当说我什么。”姚老太太道:“她倒没有说你本人怎么样,只说我们家嫌管家孩子不好,打算要悔婚。这不是从半天里掉下来的冤枉吗?我们家谁会有这样的意思?”春华低了头,却是没有作声。姚老太太手扶了拐棍,挨着春华坐了。向她道:“人家说,读诗书,明礼义,你是该明礼义的人。你想,你爹对我多么孝顺,连重声说话,在我面前也不敢说出来。你做女儿的人,在爹娘面前的日子短,你就更应该孝顺,不该一点不明白,终日里总是这样哭哭闹闹的。我问你,假如把你爹吵出个三长两短来了,我们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你看怎得了?”春华道:“婆婆,你可不要把这个大题目来压我呀,我怎受得了呢?既是我在家里,会把爹爹气坏,那就把我送走得了。”姚老太太道:“把你送走?把你送到哪里去?”春华道:“婆婆,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有明知故问呢?你们早已有了这样一条妙计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说到这里,脸上的泪痕,已经是完全干了,走下床来,看着脸盆架子上,还有大半盆冷水,这就把手巾揉搓着,洗了一把冷水脸。而且在小梳妆盒子里,取出一把小木梳来,从从容容地拢着头发。似乎对于问的这一句话,并不怎样看重。姚老太太还坐在床沿上呢,手扶了拐棍,向她很注意地看着。因问道:“你在哪里听到这种话?”春华将头发拢清了,斟了一杯茶,坐在姚老太太对面椅子上,慢慢的呷着,淡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家算计着我,我又不在十万八千里路以外,天天在一处混,言前语后的,我就听不到一些消息吗?”姚老太太道:“你这孩子说话,就是讲这一门子矫理。把女儿送到婆家去,这是做爹娘应当做的事,怎么说是算计你?”春华道:“哦!我现在明白了。前两天让我在五嫂子家里过一夜,那就是故意躲开我,是那两个鬼人,送了日子来了。是什么时候呢?婆婆,你告诉我吧,迟早总是要让我知道的。”始而姚老太太也觉着可以对她说一点,反正她已经是知道消息的了。现在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便道:“不过有这个意思,哪里就说得上日子呢?”
春华放下茶杯,两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拐杖,连连摇撼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