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 药石难医积劳心上病渊泉有自夙慧佛边缘
可吃。尤其是伏天吐泻以后,可以吃这个清清肺腑。回头我就叫他们给你到同仁堂先抓一剂试试。杨杏园虽不赞成中医,料到这种平常药,可以当茶喝,用不着拿科学的眼光去看它,便点了点头。富学仁见他如此说,就坐在他作事的位上,开了那方子,交给他看了看。上面除了二三样特别的药而外,其余也不过竹叶甘草之类,于是大胆吩咐听差照单去抓药。富学仁道:“不知道杏园兄看佛经是好玩呢,还是研究佛学?近来我看你是常看这东西呢。”说着,指着他枕头边的《莲花经》。杨杏园道:“原是好玩,现在有些研究的意味了。”富学仁道:“既然如此,我有些东西奉送,你得了必然十分满意。我是与佛学无缘,留在家里,也是废物。”杨杏园道:“好极,我猜必定是些很好的经书。”富学仁道:“我现在且不说明,让我送来了的时候,你再看罢。”便问他还想吃什么不想?杨杏园道:“只因为嘴馋,才病上加病,这应该俄两天了。”富学仁道:“你静养静养罢,我不和你谈话了。”说毕便自走了。
这天下午,他果然送了许多东西来。杨杏园看时,有一尊一尺高的乌铜佛像,一挂佛珠,又一副竹板篆刻的对联,乃是集句,一联是“一花一世界”,一联是“三藐三菩提”。另外一轴绢边的小中堂,打开一看,却是画的达摩面壁图。杨杏园非常欢喜,马上就叫听差挂将起来。那个时候听差把那剂药抓来,已经给他熬上了。杨杏园喝下去之后,觉得舒服些,便拿了一卷《楞严经》,躺在藤椅上看,人一疲倦,安然入梦。醒来,电灯又亮了。富家骏在窗外听见屋子里响动,便问道:“杨先生好些了吗?我叫他们熬了一罐荷叶粥等你吃呢。”杨杏园道:“好些了。
也许是你府上那个清暑秘方有些灵验,心里居然舒服些。“富家骏说着话,就踱进来了。说道:”既然如此,就多吃两剂罢,明天照旧再抓去。“杨杏园听了,倒也不置可否。富家骏一见佛像高挂,笑道:”了不得!杨先生已经是沉迷佛学了,现在家叔又送了这些东西来,越发是火上加油。我很反对。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岁,为什么要这样消极。前途很大,我们应当奋斗,造成一番世界。为什么抱这种虚无寂灭的主义,把自己好身手毁了。“杨杏园手上正拿着一本经,望了他一望,又微笑一笑。富家骏道:”杨先生笑什么,你以为我不配谈佛学吗?“杨杏园道:”不是不配,不过你们年青的人,正是象一朵鲜艳的香花一般,开得十分茂盛,招蜂引蝶,惟恐不闹热。我们是忧患余生,把一切事情,看得极空虚,终久是等于零。用你的主观,来批评我学佛,那完全是隔靴搔痒。“富家骏微笑道:”无论怎样说,我总觉得和尚是世界上一种赘物,大可不要。“杨杏园笑道:”我又没有作和尚,你怎能因为反对有和尚,就反对我学佛学?“富家骏因为他是师兼友的人,不便极力和他辩驳,而且他是病刚有起色,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只得微笑一阵。后又道:”杨先生这病,其实是虚火。既然那种清暑秘方吃得很对劲,明天就可以继续的吃。“
杨杏园道:“反正当茶喝,我也赞成。”
富家兄弟,对杨杏园的感情,本来极好,听了这个话,知道杨杏园是不反对。
到了次日,因为上街之便,就亲自到大栅栏同仁堂去抓药。这个时候,沿着柜台外面,一个挨一个,由东到西,整整站了一排买药的人。富家骏见无隙可乘,只得站在一边稍等。背着手看那柜台里的铺伙来来往往,只是忙着开药架上的抽屉,却是有趣。忽然眼面前有一个人影子一动,已经有一个买药的走了。富家骏正要上前去补那个空,忽然有个女子和他一样,不先不后,也要前去补那个空,各出于无意,几乎撞了一下。这一下于,彼此都注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