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一榻禅心天花休近我三更噩梦风雨正欺人
太太房后过。三姨太太隔了窗子,看得明白,她提高嗓子说道:“而今是改良的年头,女孩子什么不知道,先就谈自由恋爱。见了人鬼头鬼脑,好像二十四分老实。一背转身,和男朋友酒馆进旅馆出,有谁知道。女孩要到外面去读书,都是假,要结交男朋友倒是真。”史科莲听三姨太太这种话音,分明是骂自己。好在自己早已知她们有这种闲言闲语的,却也不睬她。那三姨太太又道:“来来往往,那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事写在信上,不怕糟塌笔墨吗?”史科莲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刚才搜检我的信件匣子,就是她吗?但是我自信没有什么亏心事,也没有什么文件,可以做她们的话柄,她这句话,从何而来。无奈自己不能问她,也只得罢了。上了一壶水回房来,重新把木匣打开,将信件查了一查,想起来了,内中有两封杨杏园写来的信,已经不见,一定是他们拿去了。这信上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并不涉于暧昧事情,这有什么可以说的。若要捉我的错处,除非说我不该和男子通信,其余的话,我是不怕的。检着信件,靠住桌子,发了一会子呆。只见史老太太躺在床上,还是双目紧闭,昏昏的睡觉。两个颧骨,高高的挺起,越发见得两腮瘦削。在颧骨下面,微微的有一层惨淡的红晕,那正是温度增高,烧得那种样子。人睡在被里,一呼一吸,两脯震动得那盖的被也微微有些震动。就只这一点,看去病人无恙。不然,老人家直挺挺的睡着,真不堪设想了。史科莲一想,自己因为有一个祖母,所以不得不寄人篱下。自己总想奋斗一番,找点事业,来供养老人家。现在一点成绩没有,倒惹了一身是非,而且老人家也是风中之烛。想到此,眼睛一阵热,泪珠儿突然落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一推,余瑞香伸进半截身子来。轻轻的问道:“姥姥睡了吗?”史科莲道:“老人家的病,怕是不好,睡了老是不知道醒。”余瑞香就轻轻进来,说道:“表妹,老太太在病里头,遇事你忍耐一点。她们说什么话,你只当没有听见。”史科莲道:“你这话从何而起?”余瑞香道:“你又何必瞒我呢?刚才我就在三姨太太屋子里,看见你过去,她才嚷起来。我知道你对于她说的话,心里是极不痛快。”史科莲道:“我到府上来,实在是因为奶奶的关系,不然,我何必那样不知耻的来打搅呢?既然三姨太太不高兴,今天我就和奶奶一块儿搬到医院里去住。”余瑞香拉着她的手道:“你瞧瞧你,这样子你倒好像是和我拌嘴似的。
我来说是好心,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思。“史科莲道:”表姐说的是实话,我说的也是实话。你想三姨太太说的那种言语,我听了还不打紧,若是她老人家听见,那还了得吗?不如搬出去,省得老人家心里多加一层不痛快。“余瑞香望着床上便说道:”呆子,人是这个样子了,还搬得吗?“说到这里,又微笑了一笑,低声说道:”你这个人作事,也不仔细,究竟露出一点马脚来。“史科莲听说,脸就是一红,便板住面孔道:”说话是说话,玩笑是玩笑。你说,我有什么马脚露出来?“余瑞香道:”你总是这样不服气。“因在身上一掏,掏出一封信来。史科莲一看,正是杨杏园给她的。便冷笑道:”这就算是露了马脚了吗?不见得吧?“余瑞香道:”男女来往通信,那本也算不得一回什么事。但是你这信上,无缘无故写几句诗在上面作什么?“史科莲道:”并没有题什么诗句呀,你这话从何而起?“余瑞香笑道:”你这就不对了。为什么对我也不说实话哩?“于是掏出信来,将信的反面给史科莲看道:”这不是,是什么?“史科莲一看,乃是写洋文的横格纸,上面写了两行字是”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今日……“。又有一行字是”今夕何夕,遇此良人“。反过一面,正是杨杏园写来的一封信。这才想起来了,不错,前些时候杨杏园的来信,是有一张洋文纸的。但是,当时看这面的信完了,就完了事,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