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了,才向罗汉堂——女生宿舍来。无因不肯到女生宿舍,自回永丰寺去了。
女生宿舍里两排木板通铺,一边睡十个人,另一边有门,睡八个人。慧、嵋到宿舍时,床铺已大致占满,只剩下了门边的位子。护兵提着行李问:“放哪点?”
屋里许多人走来走去。一个中年妇女招呼慧书,“严小姐来了,我们小姐早来了。”这人身份似在家庭教师和仆妇之间。
“我们小姐”者乃云南豪门之一殷姓人家之女,和慧书同班。人是小姐,却取名大士,不知何故。大士此时坐在通铺顶里边,床已经铺好。紧挨着她的床位空着。“严慧书!你来睡这点!”大士招呼。空床位是她占下的,免得她不喜欢的人来住。
“好呀。”慧书应着走过去,“我两个挨着。”
护兵把行李放上,帮着打开。那个中年妇女过来说:“不要你们动手,我来我来。严太太好放心哟,不派个女人招呼。”
嵋在门边的床位上安顿下来。刚解绳子,两个盆掉下来,响成一片。新盆摔出一个疤,嵋抚着它,心里很懊恼。
“嘿!哈!”大士笑了一声说,“孟灵已!一个盆就是摔破了,可值得这么表情丰富!”
嵋不解地望着大士,以前没有注意看她。原来真是个美人胎子。肌肤细腻如玉,眉眼口鼻无不恰到好处,合在一起极生动极灵秀,还有些显示着勃勃生机的野气。
“你是孟教授的女儿。我晓得。”大士说这话时,似乎自己已经熏染了些学问。昆明人很尊重学问。“你放着行李,阿宏会来收拾。”
“不消得。多谢多谢。”嵋的口气完全像个大人。女孩们都笑起来。
大士跳起身,在通铺上走来走去,毫无顾忌地踩着别人的被褥。大家都像没有看见似的,只管做自己的事。
“李春芳!你去打盆水来,放在廊子上,”大士发号施令,“赵玉屏!你去教室看看,里首可有人。”她的同学听话地各自去服役。她吩咐完了轻盈地一跳,跳到靠门这边铺上,向嵋走过来。
“你,莫要踩我的床!”嵋正弯身对付床底下不平的地面,她想把盆摆平。这时猛然站直了,坚决地说:“请你莫踩我的床!”
好几个人惊异地看着她,慧书赶过来轻轻推了她一下,眼光望着大士,有些惶惑,也有些歉意。大士先是一怔,随即一声不出,转身跳回她的根据地。
这是个奇怪的夜晚。嵋先有些害怕。舍监走后,她用被子蒙着头,很快睡着了。山上松风阵阵,摇着少年人的梦。她看见四大天王排着队从她面前走过,手里举着法物,宝剑、琵琶、伞和一条蛇。宝剑在跳动,琵琶在鸣响,雨伞一开一合,蛇在顺天王身上盘动。四天王的脸都很和善,不像泥像那样狰狞。嵋向他们提问题:“我们什么时候把日本鬼子打出去?”他们不回答,只管玩弄各种法物。
“妈妈!妈妈!”忽然一个同学在梦中尖叫。这是那赵玉屏,她家是上海人,母亲来昆明后不服水土,不久病逝。
好几个同学醒了,也随着尖叫起来。有的叫妈妈,有的叫爸爸,也有的叫祖父祖母的,还有的喊的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回老家去,不要轰炸等等。接下来是一片哭声。两个舍监提着马灯仓皇地跑来,连声说:“怎么了?为哪样?”摸摸这个,照照那个,也照见她们自己一脸的惊慌。
大士在墙边,起先没有出声,后来哭起来了,马上变为嚎啕大哭,哭得泪人儿一般。舍监心想,你有什么苦处!一面吩咐小舍监扶她到舍监室去好生安慰。自己对女孩们大声说:“住宿有住宿的规矩,半夜里大呼小喊,是个什么样子!”
满屋哭成一片,嵋也觉得悲从中来,泪流不止。只有严慧书一人没有掉一滴眼泪。她拥被坐在床上,有些紧张地看着大家,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