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然。她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仉欣雷的死更是突然,世事这样难测。他虽已在另一个世界,信用是要守的。
于是过了几天,昆明几家大报上出现了“仉欣雷、孟离己订婚启事’。仉欣雷的名字加了黑框,众人看了无不叹息。
碧初几次对峨说:“你不愿说的事可以不必说,娘尊重你。可若是能告诉我一些,让娘放心,好不好?”峨听说,只是哭,后来便不搭理,如同没有听见。
一天夜里,碧初翻来覆去不能人睡,她推推弗之,“醒着呢。”弗之说。碧初道:“峨的事,我觉得和萧先生有点关系,至少他会知道峨怎么想的。”见弗之不答,又推推他的手臂,“峨对仉欣雷平素没有好感,而对萧先生却有太多的好感。”只听“咚”的一声,是拾得从纸窗进来,跳到地下,两人心里发沉,都不言语。一会,弗之道:“子蔚为人光明磊落,这必是一件尴尬的事,我们不能问,也不必问。幸而峨没有做出让人更痛心的事。只是仉欣雷太不幸了。”“他如果活着,我们要当儿子待他。”碧初用被角拭去眼泪。
在峨他们那天绕来绕去的坟地里,添了一座新坟。一具薄棺,装殓了俗人、好人仉欣雷。给他远方的父母留下了永远的思念。孟家人曾全体来到坟前,他们从龙尾村采来一些无名野花,撒满坟头。弗之、碧初默默地站着,祝祷逝者安息。嵋与合绕着这座新坟走了一转,他们很希望仉欣雷活转来。他们长大了,要请他吃西餐。峨没有与家人一起来。
过了些时,植物所又一次酝酿建立大理研究站,峨立刻报名。
四二年冬天,峨动身往大理,临行前,到欣雷坟上告别。她在坟边静坐了许久,眼前又出现了那一片白茫茫的湖水,水波涌上来,又退去了。走进坟墓的不是她,而是他。他在坟里,她在坟外,阴阳两隔。而在峨心底,另有一座坟,埋葬着另一个人。
峨走的那天,碧初本也要来送。车从城里近日楼出发,从龙尾村进城实在太累。峨抱住母亲的肩,在耳边说:“女儿不孝,娘不要再加我的罪过。”就这样离开了家。她先和植物所的同事们在女生宿舍住了一晚,不肯到大戏台。第二天,从早便下着小雨,天阴沉沉的,地湿漉漉的。弗之携嵋与合赶到近日楼发车处相送。玹、玮和颖书都到了。这几天雪妍身体不好不能来,卫葑特到宝珠巷托玹子带一信致意。玹子穿紫红薄呢夹袍,套灰绒衫,颜色鲜亮,活泼地招呼说话,她送峨一支自来水笔,说好带。晨光中见弗之的背有些驼,面带愁容,显出很深的皱纹,不觉心中一颤,想三姨父见老了。有人低声说:“庄无因来了。”果见远处一骑黑马,跑到车队边站住,无因跳下马来,见过弗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标本夹,递给峨。峨接了,见标本夹上贴了一张纸条,写着:“送给未来的植物学家孟离己”,底下一行是签名:庄无因。颖书看了称赞。他送了峨一个手电筒,已经装进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