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呼声
,他以为警察认错人了,迟疑着答礼。那警察自称是他的学生,他惊讶地细看,才从以前的记忆中想起那学生的面影而喜出望外。那学生亲切地为他介绍郡守。郡守是一位温和的人,听了他渡华的目的说,会指示早日替他办理护照。他感谢郡守的厚意,告辞时,郡守说:“到中国去也辛苦。像你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如留在台湾,为岛上的文化尽力才好。‘他也并非没这样想,但他既然已下决心便不再三心二意。总之,由于郡守的关照,护照比他预想的早日发下。
他选择了吉日,以踏上勇跃向大陆发展的壮途,终于到了出发的当天。他到公厅焚五香,祈祷祖先的保佑。公厅的栋梁上悬挂著「贡元‘的匾额,匾额的金字已剥落骄傲的流露出古老的传统似的气氛。在中庭里则爆竹霹哩哗啦响。鸦片桶在胡家一族人的面前说:“一代做官三代富’。阿三和阿四的脸色有一种情况苍凉的神情,向太明说:”恭喜恭喜!‘亲戚和村子里的热心人也来送行。太明对于这盛大的送行,感到一种不成功死也不回来的心情。不,他决心不再回来。
爆竹声更响,他静静的从公厅走出来。站在两旁并列送行的人口口齐声说:“做大官恭喜!‘来到门楼时,鸦片桶对他说:’太明!在江南有胡家的祖庙,那是祖庙中最大的庙,因此财产也多。你若是做了大官一定要去拜拜,那你就可以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贴膝礼“金呢。‘他父亲春风满面地混在送行人之中,母亲阿茶流露着依依不舍的神情。太明走出门楼一再回头看自己的家。心里有一种就像得’贡元‘那样的,给胡家扬眉吐气的愿望。
太明的妹妹夫妇和哥哥志刚送他到基隆。基隆下着雾一样的细雨,下一阵毛毛细雨,晴一阵。他站在码头眺望对岸,想起了那年出国留学时,那避人眼目一个人来为他送行的女性。自从在这里别后便没有再见过面。想必她过着幸福的生活吧……听说夫君富有而且是医生,已有两三个孩子。太明想到自己至今仍然单身,一事无成……如果他和这个女性结婚,也许自己也在乡下过着满足而幸福的日子呢,他想起当时的情形心情落寞。
开船的铜锣声响了,妹妹秋云的眸子闪着依依的惜别之情。他的哥哥如小时候那样提醒太明注意种种事情,只有他妹婿并未显露感伤的神情,他笑着说:‘一句话说那里是大陆,其实上海跟台湾如眼睛跟鼻子之间的距离,比日本还要近,差不多从这里到台东去的时间罢了。’太明听了这话并没有深受感动,他只是放心不下父母,一再的一再的拜托他们照顾父母便上船。三千吨级的汽船离开码头,送行的人热烈地挥着手帕。青青的鸡隆山看来像缓慢地移动似的。船出了外港,暮色低垂,船身的摇晃激烈起来。他进入船舱里躺下。
翌日天气晴朗,是最好的航海风和丽日,他走到甲板上眺望,已看不见山影。洋洋大海黑潮汹涌。飞鱼随着船脚闪着白光飞跃。他忽然感到心情爽朗,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的诗情如轻音乐似的旋律在他的心里回响着,他一气呵成地作了一首七言律诗。几乎不需要推敲的诗,但第七句‘岂为封侯归故国’,似乎不妥。因为他是日本籍民,去大陆并非归故国。这一句他斟酌着用其他种种字眼来代替,但找不到适当之词。他蓦地想起清朝沉德潜的笔祸事件而栗然。沈是仿孔子的‘恶紫之夺朱’之句而咏黑牡丹,其诗句有:“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成为问题,而蒙冤罪被处极刑而死,因为明朝姓朱,所以被误解为诽谤明朝的皇帝。
太明想起阿公告诉过他的不少笔祸事件,使他觉得容易被人误解的句子应修改。他终于想到新句‘游大陆’来代替。于是用铅笔把那首诗抄在笔记本上。
优柔不断十余年忍睹云迷东海天拙策非惊才不足雄心未已意缠绵半生荆棘潸潸泪万顷波涛淡淡烟岂为封侯游大陆敢将文字博金钱他一边看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