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演
今天中午,我又看见江远澜一个人在打篮球,从最基本的三步跨栏到远距离投掷,江远澜的动作既规范又干净,举手投足都透出经过专业训练的味道。教体育课的陈丹倦老师带着一帮学生要求和江远澜打一场,江远澜先是闷不作声,再等陈丹倦老师恳求迫切了,把球重重地往地上一砸,抓起搁在球架上的衣服走人了,他从始至终都没跟陈丹倦说话,搞得陈丹倦老师铜像一般站在那里,请来肃穆的空气和呼呼的北风一直陪同。
我又有两周没上江老师的课了,越想他就越怕见到他,越怕见到他就越想他。江远澜比我的影子还要粘我,尤其到了夜里,他在我的梦中横冲直撞、无孔不入,包括他让我帮他换大米,买老母鸡,上羊巷取豆腐,在梦中都演变成任何东西只要一交到他手里即刻变了:一袋大米变成了一袋沙子,一只老母鸡变成了一只黄鼠狼,一块豆腐变成了半块砖头,我抱愧怀疚地道歉道歉再道歉,直到道歉得泣不成声,从梦中哭醒,或被同学们喊醒……
“炕上要多辽阔有多辽阔,啥梦不能做,偏偏你夜夜哭得天揭地掀,吓得黄河长江不敢流了你可要负责!”杨美人抱被坐在炕头,又一次指责我时脖子都暴红筋。杨美人还说:“不论是乐境还是悲地的梦都在醉人,醉过想念,醉过心思,再醉过泪,就把人的四肢百骸全醉好了,醉得自己没有了周围的一切,就沉溺下去,就求能沉溺下去了。一连数天,梦中的醉泪潺潺,似乎浣洗乾坤都能轻盈完成。”
我不明白杨美人干嘛要把她收到的情书中的话背给我听。我不明白她的情书从何人手上偷来。我离开篮球场后去了小湖边的苇子林,湖面冻成了猪油板子,枯叶干枝衰草垫得苇子林显矮显小了。没有水在起波推浪,湖也显旧显破了。我坐在苇子林里眯缝着眼睛晒暖暖,晒到身子酥麻麻困意涌上来时,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来。
一堂课接着一堂课,繁星夜夜周而复始地划过天空。一年四季循环更替。老虎和斑马披条带花纹,而美洲豹和袋狼则身着斑点花纹。错综的波列穿越海洋,非常相似的沙丘成列地横越沙漠。五颜六色的光弧交织成彩虹装扮天空:明亮的圆晕有时环绕着冬夜的月亮;球形的雨滴会从云中飘落……就在江老师通过上述自然现象讲解如何从波浪和沙丘中了解水、沙和空气流动规律的线索,老虎的条纹和美洲豹的斑纹显示了什么样的生物生长和生物形态中的数学规律,天上的彩虹告诉了我们哪些有关光的散射知识,并间接地证明雨滴是小水珠这一事实。此外,月晕如何成为一条了解冰晶形状的线索等等洋洋大观的知识时,我就觉得这课上得放屁脱裤子,比较多余。证明雨滴是小水珠与证明屁是气体有啥区别?我正气哼哼想着,突然,门外响起了杂沓愤怒的争吵声,接着,就听见一个粗破的嗓子在喊:“杨美人,你出来,杨美人,你出来看看你的啥人来了!”
课当即打断了,我比杨美人还先一步跨出教室门,见到学校门房独眼儿正和一个男人理论:“凭甚你进来?凭甚你进来?这地势是你进来的地势?”“相!”那男人黑粗高壮,连眼皮都不搭独眼儿。此人套着一辆亲亲俊俊的毛驴车。此厮下穿凡尔丁锅底黑裤子,短得吊半腿,上穿藏蓝军干服,长过膝,外套一件军大衣,脚踩一双蛆灰色的毡窝窝,头戴一顶栽绒棉帽,腰坎上别着一串足有斤余重的钥匙链,腰肩斜挎一个羊皮水袋子。他像握笔那样拿着鞭杆,一脚还踩在车辕和车身衔接的地方,明明杨美人都出教室了,可他却视而不见地斜着身子喊道:“杨美人,爷可把彩礼给你送来了!”
“你咋来啦?”杨美人黑下脸问。
那男子转身把杨美人全身上下了个够,接着,恶狠狠地又把目光转向了一帮男生及江老师:“我咋不能来?爷的女人订了婚来读书,读好读歹没有啥,就是怕读出个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