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纪念(2)
——春要来花要开雨要来呀云要在我要和江远澜把结婚证开双亲气得鼻子歪软硬兼施全用遍我也知道我不孝我不乖可是没有办法了。
——是不是生米做成熟饭了?
——不但生米做成熟饭了连锅巴也吃得差不多了江远澜说我先得向民政局报个到说明情况求个饶可怜他门儿认错了稀里马虎没头苍蝇真的跑到公安局来了哎哟哟但求政府行行好让我二人婚结算了要不然准备的喜糖喜酒喜烟浪费了可咋好。
——你说得属实?
——婚姻大事非儿戏只有我家那位笨瓜江远澜才来到专政机关心血来潮求关怀他说他曾强奸我这不过是自信心不强的男人的小诡计我也捶他打他骂了他可我更是心疼他什么样的男人被逼得说出这种要人命的瞎糊话什么样的男人被吓得自己走进公检法所以我要说我非他不嫁除非地球倒转我出门撞死在电线杆下。
——你们双方是自愿的吗?
——双方自愿是自愿但说实话是我勾引的他学生爱老师古往今来都存在都合法都时髦诸位请别大惊又小怪我相中的就是他人怪他有才他和我志同道合把大米爱。
——
你不觉得你的脸皮厚吗?离开公安局大门时,小侉子回头瞅着站在高高台阶上的包局长,她的鄙夷之情,落寞之绪全挂在脸上,她用眼神这样质问小侉子,就让小侉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想:能圆满地完成郭局长交给的任务,能把江远澜救出来,她心中的高兴之情让她连跑带蹦的,她甚至将刚刚在笔录口供上用食指按的红印油珍惜地抹到了微微发干的嘴唇上。她甚至觉得让社会来关心关心也没什么不好。她想到郭局长、魏丰燕、杨美人等凝重的神色,还扑哧笑出声来,觉得他们太胆小了,自己不过是去森林采了一筐蘑菇,不过是到走廊里打了一个哈欠。
小侉子刚走出西街后桑园,突然迎面遭到一阵暴风雨式的袭击,扔在她身上的是密如雨点般的土块、泥团、烂菜叶子、瓜皮、臭西红柿还有提早准备好的墨汁和羊粪蛋,涌到她身边丈外远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其中还有两三个女的,一边恶咒地骂她,一边不停地朝她龇牙咧嘴,用手势做着猥亵的动作。小侉子本能用双手挡住脸,侧着身子,伺机想逃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但当她发现这一伙人已经把整个街口都包围了时,只好向后退,婊子!破鞋!臭婊子!大破鞋!初始,小侉子听到这样的骂声感到新鲜、刺激,她压根儿也没有想到骂声与她有关,而且骂的就是她!数秒钟之后,当她意识到他们把所有能骂女人的话都骂过了,骂完了的那一刻,她依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掉进轻率而无辜的深渊,而这深渊将主宰她一生的命运。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前她平淡而简单的生活一下子变成了肮脏而污秽的生活,事后,她对自己的肤浅和失误的认识程度是用一生的时间一同来完成的。当时,她只是气急败坏,甚至觉得对方一定是搞错了。“哎——哎,我是小侉子,我是小侉子呀!”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侉子!你这个……”
那一刻,一个肥头胖耳的强壮的女人,闪着她那双凶狠的亮闪闪的眼睛咒骂时,漫不经心的小侉子像泥塑般呆住了,此前的自报家门不失为哀鸣,尽管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筹措勇气和尊严的能力,但她想看清对面一群人的脸,她期待能有一张认识的脸,借以找到灾难的原因,借以找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过错。但是,突如其来的灾难还饱含了悲情,所有人的脸都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仇恨。霎时,她的眼睛让泪水蒙住了,让一块比夜还黑的布子蒙住了,她只能看见吊挂在铁丝笼子中的路灯是一只只焦黄如公羊的眼睛。
脑袋一片空茫的小侉子等袭击她的人打够了也骂够了,他们都散了好久之后才移动步履,耳畔依然响起连绵不断的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