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别赋
包围上来的鬼子,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父亲叹息说:“他们结婚还不到三个月呢!”母亲说:“哪有三个月?结婚三天就分别了!”
又一天,母亲不在家,薛姨一如往常地来了。她的头发蓬松着,不经意地努着嘴,却没有口哨飞出来。她从我父亲身边把我抱过去,在我父亲名字前边加了一个“小”字,对我说:“小张聪,叫我亲亲你!”就把我举起来,“叭”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又对着镜子,望着印在我脸上的唇形口红,皱了皱眉,表示遗憾说:“唉,绝对不是樱桃小口!”却又释然地笑着,“但是,像菱角!”又斜睨着我的父亲,“你说,这个菱角好不好?”父亲愣了一下,点头说:“好,很好!”她就把我放在地下,闭上眼睛,仰起下巴说:“过来呀,吃了这个菱角。”父亲眼睛里有火光一闪却又在瞬间熄灭,说:“应该叫贾宝玉来,他爱吃女人的胭脂,当然也爱吃女人的口红。”薛姨撒娇说:“哪里是口红呀,我刚才嚼了南方的槟榔,酸酸甜甜的哩!”她凑近我父亲,再次闭上眼睛,努起嘴唇,“你过来闻闻呀,香着呢!”父亲眼里又有火光一闪,鼻子吸溜了一下,倒退着说:“哦,真香!”薛姨用眼白瞟着我的父亲,恨恨地说:“哼,别装模作样了!我知道,只怪我嘴角上没长那颗美人痣。”说着,就有一滴眼泪颤颤地掉下来。父亲慌忙递过去一条手绢,说:“都怪你自己挑肥拣瘦,你知道有多少杰出的男人都在为你疯狂吗?”薛姨接过手绢,却向天上抛起,让它像一片落叶飘坠下来,一转身说:“呸,没有一个好东西!”
在南阳,我是跟着薛姨睡的。薛姨把一个摔掉了耳朵的漱口杯放在床头柜上成了她的花瓶,让一朵没有绿叶陪伴的玫瑰花怒放着带刺的孤独。玫瑰花红得打眼、红得邪火、红得妖媚,让我闻到了不祥的气息。薛姨的肌肤丰腴的肉体却在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那是一个给我留下了异样感觉和灼热记忆的肉体。
每晚睡觉前,薛姨都要把我放在一个大澡盆里洗干净。她的手指不经意地扒拉住了“小鸡鸡”,“小鸡鸡”就会一挺一挺地振作起来。她就“嗤”地笑着,用指头敲它一下,说:“老实点儿,不大点儿一个茶壶嘴儿,就会梗着脖子想媳妇了!”她给我洗了澡,又把我放在床上,在我的脖子、腋窝、大腿根扑了痱子粉,用毛巾被盖好我的肚皮和肚脐眼之后,就向窗外夜色里打量一下,拉严窗帘,捻小了煤油灯的灯捻儿,让室内的光线暗淡下来,警告我说:“小不点儿,不准看我!”她的警告总是激起我相反的欲望。她好像并不在乎我是不是接受了她的警告,就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把她象牙色的肌肤、滚圆的桃形乳房、平坦而丰腴的腹部平原,一览无余地暴露给一个男童的眼睛。那是一双只知道好奇、还不懂得欣赏异性的眼睛。记忆经过了多年的储蓄以后才表现出它的价值,开始向我支付取之不尽的遐想和灼人的、总是不那么规矩的躁动。
我能清晰地记起她洗澡的特殊方式和向我重复过多次的细节:她在一个大澡盆里放了一把小板凳,浑身赤裸着坐在小板凳上,如同坐在一个小小湖泊中央的小小孤岛上,用一条蓝格格毛巾向身上撩着水花,在毛巾上打了厚厚一层当时叫做“香胰子”的香皂,再拿出小板凳,赤条条地站在澡盆里,朦胧的灯光勾勒出她线条圆润的轮廓,如同用羊脂玉雕塑的神女站在一片荷叶上翘首远望。她常常在这时努起嘴唇吹口哨,我就看见五光十色的细丝线线在小屋里缭缭绕绕。她在脖颈和高耸的乳房上轻轻揉搓,滚圆的桃形乳房就在洁白的泡沫中活泼泼地颠动,像一对肥硕的白鸽扑棱翅膀。接下来,她用手指扯起毛巾两端,把胳膊弯向背后拉来拉去,脊背和肩胛也活泼泼地扭上扭下;再把毛巾正过来,轮换揩拭着两条莲藕样的胳膊和腋毛旺盛的腋窝。然后,她把毛巾移向不时扭动着的腰肢,再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