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朗读
暂停
+书签

视觉:
关灯
护眼
字体:
声音:
男声
女声
金风
玉露
学生
大叔
司仪
学者
素人
女主播
评书
语速:
1x
2x
3x
4x
5x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8.舅爷
桑树都鼓捣成啥样了?”

    “啥样?”爷爷说,“直到眼目前,我捏的桑杈还没人能挑出毛病来!”

    “桑树生出来,是为了叫你捏桑杈的么?”

    “嘿!那我养桑树是为了啥?”

    “我不是说,你养桑树是为了啥。我是说,桑树自己是为了啥?”

    “嘿!桑树就是桑树,它还能为了啥?”

    “对了,桑树就是桑树。”舅爷“吱”地啜光了满满一盅酒,“桑树是天然自在之物,桑树有桑树的本性。它扎根泥土,汲取大地之精华;迎风拔节,承受雨露之灵气,青枝绿叶,浑然天成。它活着就是活着,它啥也不为。”接着又是“吱”的一声,“你要把它捏成桑杈,就要用剪子剪它、用刀削它、用绳捆它、用火烤它。你叫桑树受尽痛苦,失去了桑树的本性,桑树已经不是桑树了!”

    “那……那……”爷爷的脑瓜儿被舅爷的宏论搅得一塌糊涂,“我不捏桑杈,叫你姐吃啥?叫聪娃吃啥?去喝西北风!”

    “这只是你的事情,不是桑树的事情。桑树没有叫你捏、叫你砍、叫你捆、叫你烧的本性。还有桑葚儿,吃桑葚儿是你的事情,它也没有叫你摘、叫你吃的本性,那是它传宗接代的东西。你违背了桑树的本性,它不会向你叫苦,不会跟你吵架,不会不吃饭跟你怄气。它只会流泪,那也是它天然生成的眼泪。它不要刘秀的金牌,它不会为自己没挂上金牌掉泪,金牌也不是它本性里的东西。”爷爷嘴上格外响亮地“吱”了一声。

    “你带上猪耳朵找我,就是说这?”

    “我是说,聪娃就是一棵桑树苗苗,绿茵茵的桑树苗苗,你别把他也捏造成桑杈,那不是他的本性,叫他自己长吧!”

    酒盅“叮当”一声响。

    爷爷说:“这酒不敢喝了!”

    “咋啦?”

    “说不清酒的本性是个啥了?”

    “酒的本性就是醉,喝,喝!”

    两个酒杯格外响亮地碰了一下,两张嘴格外刺耳地“吱”了一声。

    “娃他舅,有话你就明说吧,你是不是想叫聪娃去信阳上学?”

    “不是我想叫他上,是他自己要上,就像小桑树自己要长个儿一样。”

    “叫他上了学干啥?”

    “你咋老是‘啥啥啥’的?”舅爷两眼望天,立时在天上找到了雄辩的例证,“你看那只老鹰,风托着它,在云彩底下旋过来、旋过去;你看,它扑闪翅膀了,飞呀、飞呀,云彩裹着它,飞高了,飞远了,飞到云彩顶上了。老鹰飞呀飞,到底为了啥?它啥也不为,飞是鹰的本性。”

    多年以后,爷爷才恍然大悟,对我奶奶说:“我看聪娃不是鹰。”

    “他是啥?”

    “你忘了?那年夏天,你在白河滩捡回来一个白鹭蛋,搁到鸡蛋罐里就忘了。老母鸡暖鸡娃,暖出来一个长腿货,是个踩高跷的,也混在一群鸡娃儿里,跟着老母鸡一扭一晃,等它晃大了,就扑棱一下飞了。它就是咱聪娃。”

    恒昌杂货行老板张金锁却说家父是千里驹,而且是由他发现的千里驹。我爷爷跟我舅爷吃着猪耳朵打嘴官司的时候,他穿着丝绸长衫,摇着檀香扇悠然而来,还带来了比猪耳朵高了几个等级的五香酱牛肉、一坛子据说是诸葛亮隐居卧龙岗上的家酿老酒“卧龙液”,向我舅爷侧目而视说:“幸会呀,舅官儿!”又向我爷爷拱手说:“兄嫂好!我是三顾茅庐,请聪娃来了。”

    “你别吓着我!”爷爷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子,又是你的晚辈,咋能这样劳你的大驾!”

    “你不能小瞧了聪娃!”恒昌行老板开始了长篇演说,“前年,聪娃去货行买纸,正碰上西村开杂货铺的刘二能来货行赊账,写了一张长长的赊账单。账仙儿看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首页 >远去的驿站简介 >远去的驿站目录 > 8.舅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