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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荆紫关
的酒窝。我在心中用加法计算,六年以后的她也只有二十四岁。

    我想起了小李姨的男朋友——我给他送去很多只“小燕子”、他也给我刻了一个“橡皮图章”的何杰。我在潭头看见过何杰,他又成了父亲的学生,是h大学国文系的才子。一个偶然的机会,在潭头的小戏楼后边,在寨墙上伸出来的歪脖柳树的浓阴下,我看见他跟教育系的“系花”拥抱亲吻,那是一个使知了不再鸣叫、太阳急速下沉的长吻,不是张集小树林里的“点发的快枪”。我懂事了,开始学会为小李姨难过,看到茶叶蛋的时候也会引起我早熟的感伤。

    父亲说,小李姨曾经带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装着她的嫁妆,去潭头找到了何杰。何杰却带着教育系的“系花”,请她在“小小饭庄”吃饭。小李姨放下筷子,哭着离开了潭头。父亲来到平浪宫看望小李姨的时候,避开了与何杰有关的话题,只是表示惊讶说:“小李老师,你怎么流落到这里来了?”

    小李姨说:“这里离内乡张集只有百十里路,还在家门口哩。倒是你们转了一个大圈儿,又转回来了。可我不知道你在h大学,她……她也不知道你在h大学,她……她以为你还在北平,怕你回不来了,还在挂念你哩!”

    我一时不能确定小李姨说的“她”是谁。

    父亲却露出伤感的样子不再说话。

    小李姨怪罪说:“怎么,你把她忘了吗?我是说我宛儿姐呀,她还在她的母校K女师教音乐,K女师还在内乡夏馆,离这里很近的呀!”

    父亲说:“宛姑娘不是去了老河口吗?”

    小李姨说:“她跟那个稽查科长早分手了。宛儿姐其实是很勇敢的,她跟他实在过不下去,就毅然决然跑回来,在报上发表了一个离婚声明,就拉倒了。再复杂的事情,只要一咬牙,就变得简单了不是?”

    父亲避开小李姨的目光,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李姨又说,“我跟宛儿商量好了,我们俩这一辈子就一个人过了!”

    父亲问:“为什么?”

    小李姨瞥了父亲一眼,“女人的心有多重,你们男人是掂量不出来的!”

    我作为一个未满十岁的男人当然也是掂量不出来的,但我十分想念宛儿姨。她颤颤的手指,她哀婉的表情,她脸颊一红陡然发窘的样子,她抚筝而泣的侧影,她的痣。还有那本沉重的厚书。父亲很久没翻过那本厚书了。

    父亲见到小李姨以后,我就像暗探一样盯着父亲。当天晚上,我就发现父亲从破皮箱里拿出了那本厚书,放在手中抚摸着、抚摸着,却没有翻开,又把它换了地方,装进了邮袋。父亲说过,“万国公约”规定,这是一个受到保护的邮袋,就是在打仗的时候,谁也不可以侵犯邮袋。

    小李姨开始教我们唱歌。她说,她曾去女师音乐科进修,宛儿姐就是她的老师。她要我们学会用心灵唱歌,不要扯着嗓子干唱。她教的歌儿不再是《小白兔乖乖》,而是《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她是眼含泪水教唱这支歌的,唱到“流浪、流浪”的时候,她哭起来了,全班同学都跟着哭起来。“爹娘啊,爹娘啊……”我记得,我们是唱到这里的时候由哽咽不止而齐声痛哭的。战争时期的孩子会为失去家乡和家乡的亲人而落泪,却不会为失去生日蛋糕而哭泣。我所以哭,是因为想起了薛姨。请原谅,写到这里,我的心又在颤栗。我不得不摘下老花眼镜,拭去没有苍老的热泪。

    小李姨教我们唱了好几支歌,除了《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还有《大刀进行曲》、《兵农工学商一起来救亡》,还有一个在风雨中流浪的《难童歌》,一个农夫要“多打些五谷送军粮”的《二月里来》,一个漂泊异乡的大姑娘思念家乡、梦见爹娘、又做了一身寒衣送给情郎去打仗的。然后,小李姨就扯下她的红缎子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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