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怪姑妈疼她。quot;她母亲说。quot;你给姑妈做女儿好不好？不带你回去了，嗯？姑妈没有女儿，你跟姑妈好不好？quot;
quot;吃糖，姐姐拿糖来我们吃。quot;银娣说。阿珠把桌上的高脚玻璃盘子送过来，她抓了把递给那孩子。quot;拿点到隔壁去给弟弟，去去去！quot;她在那孩子屁股上拍了一下。
孩子走了，她躺下来装。房间里的视线集中点自然是她的脚，现在子兴肥短，她虽然守旧，也露出纤削的脚踝。穿孝，灰布鞋，白线袜，鞋尖塞着棉花装半大脚，不过她不像有些人装得那么长。从前裹脚，说她脚样好，现在一双脚也还是伶伶俐俐的。她吃上了这些年，这还是第一次当着她哥哥躺下来抽。炳发有点不安，尤其是自己妹妹。没有人比老式生意人更老式。他老婆和女儿轻声谈笑了几句，又静默下来。
quot;几点了？quot;他说。quot;我们早点回去，晚了叫不到车。quot;
quot;嗳，一听见城里都不肯去。quot;他老婆说。
quot;现在城里冷静，对过的汤团店也关门了，一年就做个正月生意。quot;
quot;对过的店都开不长。quot;显然他们夫妇俩常用这话安慰自己。
quot;对过哪有汤团店？quot;银娣说。
quot;喏，就是从前的药店。quot;她嫂子说。
quot;药店关门了？quot;
quot;关了好几年了，姑奶奶好久没回来了。quot;
quot;现在这生意没做头，我们那爿店有人要我也盘了它。quot;
quot;其实早该盘掉的，讲起来姑奶奶面上也不好看。quot;
到现在这时候还来放这马后炮，真叫她又好气又好笑。quot;现在这时世真不在乎了。quot;她说。quot;能混得过去就算好的了。quot;
quot;现在是做批发赚钱。quot;他先已经提过有个朋友肯带携他入股，就缺两个本钱，她没接这个碴。
quot;药店关门，那小刘呢？quot;
quot;嗳，quot;炳发老婆说：quot;那天我看见二舅妈还问，小刘先生在哪里上生意，他娘还在吧？好笑，还叫他小刘先生，他也不小了。quot;
quot;属蛇的，quot;银娣说。
炳发吃了一惊。当然是因为从前提过亲，所以知道他的岁数。但是她躺在那里微笑着，在灯的光里眼睛半开半闭，远远地向他们平视着。
quot;那木匠还在那儿？quot;
quot;哪个木匠？quot;炳发低声问他老婆。
quot;还有哪个？那天晚上来闹的那个，quot;银娣说。
她哥哥嫂嫂都微窘地笑了。他们都记得那人拉着她手不放，被她用油灯烧了手。
quot;谁？谁？quot;她侄女儿追问母亲，母亲不予理睬。
quot;那家伙，吃饱了老酒发酒疯。quot;炳发说。
quot;什么发酒疯，一向那样，quot;银娣说。quot;不过不吃酒没那么大子。quot;
quot;那人就是这样没清头。quot;她嫂子说，quot;前一向他乡下老婆找了来了，打架，店里打到街上，街上又打到店里，骂他没钱寄回家去，倒有钱打野鸡。quot;
这话她听着异常刺耳。她说，quot;他从前不是这样。quot;她还以为他给她教训了一次，永远忘不了。他不但玷辱了她的回忆，她根本除了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