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着人尽可以躺下来,究竟不便,她也不犯着。好在他们家吃向来不提的,她也就没提。
饭厅没装火炉,他又穿上了皮袍子。
quot;三爷吃杯酒,挡挡寒气。quot;
quot;这是玫瑰烧?不错。quot;
quot;就是衖堂口小店的高粱酒,掺上玫瑰泡两个月,预备过年用的。还剩下点玫瑰,我叫他们去打瓶酒来给你带回去。quot;
她喝了两杯酒,房间越冷,越觉得面颊热烘烘的,眼睛是亮晶晶沉重的流质,一面说着话,老是溜着,有点管不住。
quot;给我拿饭来。quot;她对女佣说。
quot;二嫂不是不能喝的,怎么只吃这点?quot;
quot;老不喝,不行了。从前老太太每顿饭都有酒。三爷再来一杯。quot;
老妈子替他斟了酒,他向她举杯。quot;干杯。quot;
她剩下的半杯一口喝了下去,无缘无故马上下面有一股秘密的热气上来,像坐在一盏强光电灯上,与这酒吃下去完全无干。她连忙吃饭,也只夹菜给他,没再劝酒。
打杂的打了酒来,老妈子送进来,又拿来一包冰糖,一包干玫瑰。她打开纸包,倒到酒瓶里,都结集在瓶颈。干枯的小玫瑰一个个丰艳起来,变成深红色。从来没听见说酒可以使花复活。冰糖屑在花丛漏下去,在绿阴阴的玻璃里缓缓往下飘。不久瓶底就铺上一层雪,雪上有两瓣落花。她望着里面奇异的一幕,死了的花又开了,倒像是个兆头一样,但是马上像噩兆一样感到厌恶,自己觉得可耻。
饭后回到客厅里喝茶,锣鼓敲得更紧,所有的店家吃完晚饭都加入了。他伛偻着烤火,捧着茶杯渥着手,望着火炉上小玻璃窗上的一片红光。
quot;到过年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从前,quot;他忽然说。quot;我是完了。quot;
quot;三爷怎么了?酒喝多了?quot;
quot;怪谁?只好怪自己。难道怪你?quot;
她先怔了怔,还是笑着说,quot;你真醉了。quot;
quot;怎么?因为我说真话?你是哪年来的?跑反那年?自从你来了我就在家待不住,实在受不了。我们那位我也躲她,更成天往外跑。本来我不是那样的。quot;
quot;这些话说它干什么,quot;她掉过头去淡淡的笑着,只咕哝了一声。
quot;我不过要你知道我姚老三不是生来这样。不管人家怎么说我,只要二嫂明白,我死也闭眼睛。quot;
quot;好好的怎么说这话?难道你这样聪明的人会想不开?quot;她笑着说。
quot;你别瞎疑心。我只要你说你明白了,说了我马上就走。quot;
quot;有什么可说的?到现在这时候还说些什么?quot;
quot;我忍了这些年都没告诉你,我情愿你恨我。给人知道了你比我更不得了。quot;
quot;你倒真周到。害得我还不够?我差点死了。quot;
quot;我知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活。当时我想着,要死一块死,这下子非要告诉你。到底没说。quot;
quot;你这时候这样讲,谁晓得你对人怎么说的?quot;
quot;我要说过一个字我不是人。quot;
她掉过头去笑笑。其实这一点她倒有点相信。这些年过下来,看人家不像是知道,要不然他们对她还不是这样。
quot;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也真可笑,我这一辈子还就这么一次是给别人打算。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