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桌子角上，又把身子背了过去，面对着墙，唱了八路军进行曲。

    quot;再来一个！再来一个！quot;费同志噼噼啪啪鼓着掌叫了起来，大家也都响应着。

    quot;好吧！再来一个！quot;谭大娘说。quot;唱过了这一个，可得让新娘子歇歇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也该动身了。quot;

    客人们依旧不肯松口，并没有答应听完这一支就走。磨了半天，新娘还是屈服了。这一次她是细声细气地唱了quot;嗨啦啦！quot;那也是她在冬学班上学会的一支新歌。

    quot;嗨啦啦啦！

    嗨啦啦啦！

    天上起红霞呀！

    地上开红花啊呀！quot;

    费同志走上来扯她的手臂。quot;嗳，转过身来，别尽把背对着人。quot;

    她挣脱了手臂，他又去拉她，而且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响亮而清脆，那声音仿佛也带着一丝诧异的意味。在那短短的挣扎中，她把他猛力一推，他撞到桌子上，一只茶碗跌到地下砸得粉碎。

    quot;岁岁平安！quot;谭大娘马上说，几乎是机械地说了出来。一种什么态度。那边谭大娘不等他发作，倒已经嚷了起来：quot;嗳哟！你这位新娘子怎么脾气这么大？这都是跟你闹着玩的呀！你没听见说赵闹越发吗？这要是人家费同志也跟你一样孩子脾气，这还得了吗？人家发是认真起来，不生气才怪呢？quot;

    她别过脸来，又向新娘的婆婆道歉。quot;你别生气呀！老姐姐！我们这姑娘苦在爹娘死得早，自小没人管教，一点规矩都不懂，以后这可就是你的事啦，老姐姐！全靠你教训了。这回你就看我面上，不去计较她了。你瞧人家费同志、多宽宏大量，一点也没生气。quot;

    费同志被她几句话罩住了，倒也不好意思怎样了，只得淡淡地笑了笑，一抬手，把帽子扶了扶正。quot;这新娘子脾气可真大。新郎可得小心点，不然准得怕老婆。quot;他笑了两声。

    事情算是过去了，然而婆婆的脸色仍旧非常难看。当着这些客人，给他们家丢失了脸。从表面上看来，仿佛不能怪新娘子，但当然还是她自己招来的。而且也怕干部从此记了仇，日久天长，免不了要跟他们家找碴儿。但是今天新娘子第一天过门，婆婆当然也不好说什么。然而空气还是很僵，大家不久也就散了。

    金根抱着阿招，谭老大与谭大娘领着几个孙子，一路回去。有月亮，所以没点灯笼。走了有这么一截子路，离周村很远了，在月胱中穿过沉寂的田野，金根这时候才开口向老头子说：quot;那费同志不是个好人。quot;

    老头子微微笑叹了口气。和金根说话，他总是很留心的。quot;唉！也有好有坏呵！quot;他说。

    老妇人接上来，宽宏地说，quot;这些干部也可怜，整年不让回家去。他横是也冷清得慌。quot;

    金根不作声。

    quot;金花那婆婆像是个厉害的！quot;老妇人说。quot;那有新娘子第一天过门就给脸子看的。好厉害！quot;她稍有点幸灾乐祸的说。

    quot;现在不怕了。有妇会。quot;

    quot;嗳，那倒是，现在有妇会啦！还说要开什么媳妇会，专门斗婆婆。咳！现在这时候做婆婆也不容易呵！quot;谭大娘苦笑着说。她自己也是做婆婆的人。

    金根沉默了不一会，却又说：quot;不过也不没准，全在乎这村子里的干部。quot;

    老夫妇没有接口。他们大家都记得桃溪的那个女人，到村公所去告她婆婆虐待，请求离婚。被干部把她捆在树上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