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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把枪口凑到那些扭动着的身体上,一枪一个,接连打死了好几个。然后他掉过身来走到刘荃身边,把那热呼呼的手枪向他手里一塞,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看你的!那边还有一个,你来解决了他!」
刘荃机械地握住了那把手枪,走上前去。
幸而那人是面朝下躺在那里,他想。身上穿的是白布小褂,但是穿白布小褂的也不止唐占魁一个。衣领里插着的白纸标只露出反面,也看不出名字。
一枪放出去,那狭窄的身体震颤了一下,十只手指更深地挖到泥土里去。刘荃来不及等着看他是否从此就不动了。接连又是砰砰两枪。他非常害怕那人会在痛苦抽搐中翻过身来,让他看见他的脸。
他还要再扳枪机,只听见嗒的一响,子弹已经完了。
他微笑着走回去,把手枪还给张励。
「不错!真有你的!」张励又把一只手臂兜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刘荃搭讪看走开去,看看公安人员在布置陈尸示众的事,乘机擦了擦脸上的汗。
即便是唐占魁,他也不过是早一点替他结束了他的浦苦,良心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人的地方。但是他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仍旧像吞了一块沉重的铅块下去,梗在心头。
县党部招待他们吃饭,给预备了炸酱面。刘荃一坐上桌子,闻见那热辣辣的蒜味,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往上翻,勉强扶起筷子来,挑了些面条送到嘴里去,心里掀腾得更厉害了,再也压不下去,突然把碗一放,跑到门外去,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怎么了?」张励问。
「吃了个苍蝇,」刘荃笑着高声回答。
「给你换一碗吧。」
「不用了,一会儿回去再吃吧。是个啃窝窝头的命,没福气吃炸酱面。」
张励这时候敷衍他还来不及,也绝对没想到吹毛求疵,怪他吃不惯苍蝇。
饭后,他们就动身回村上来。到了韩家坨,太阳已经偏西了。这一天恰巧是「分浮财」的日子,预先把地主家里的一切家俱与日用品都集中起来,陆续搬运到韩廷榜的院子里,因为他家地方比较宽敞。张励一回到村上,也顾不得休息,就赶到韩廷榜的院子里去看。工作队员们也都跟了去。
一进了那院子,只看见闹轰轰的,像拍卖行一样,又像土产展览会,黑压压地堆满了桌椅、坛子罐子、木桶木盆、被窝、扫帚、砧板、箩筐、蓝布沿边黑布沿边的炕席。许多人挤来挤去,男女工作队员都在忙着对条子、发货、盖章。来本打算抽签抽着什么是什么,但是李向前说:「抽着的不一定是本人所需要的,应当『缺什么补什么。』」因此又订出几步手续,每一户自己填写一张「需要单」,通过小组的公议,决定分配某一件东西给他,发下一张条子,凭条子领东西。这样,就仍旧在少数干部的操纵下。也有人背后抱怨,说:「早知道这样,咱还是抽签,还是抽签公平。」但是也不过是一两个人悄悄地说着。大家都说:「能白拿一点东西,也就不错了。就算是干部拣剩下来的,谁叫人家是干部呢!」
刘荃老远就看见黄绢站在那里分发货物,民兵队长夏逢春分到一条绿地小白花布面棉被,嫌太旧了要换一条,要自己挑,正和她争论得面红耳赤。刘荃急于要告诉她他就要走了。但是站在旁边等了半天,也没有机会说话。
旁边有一个农民分到了一只旧自鸣钟,仿黑大理石的座子,长针已经断了,只剩一只短针。他捧在手里只是摇头,带着一种讽刺的笑容。庄稼人一向是看不起这一类的浮华的东西。也许是由于一种复杂的自卑与自卫心理,使他装出这种轻藐嘲笑的态度。
他们最羡慕的还是那些犁耙、锅镬、大缸。刘荃看见孙全贵喜孜孜地带了一条扁担来,抬走他份下的一只水缸。那棕黄色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