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刚才戈珊打电话来找你。」
「哦,她说什么事吗?」刘荃做出很随便的神气,这样问了一声。
「没说什么。」张励坐在写字台跟前,忽然抬起头来向他笑了笑。「你小小点,这女人不是好惹的。」
刘荃稍稍呆了一呆,但是随即笑着说:「我知道,戈珊这人相当厉害,也真会利用人,我成了他们报馆的打杂的,什么都往我头上推。」
张励没有作声,过了一会方才说:「她的工作态度想必是很认真的,可是听说私生活方面……」他又笑了一笑:「听说作风不大好。这样的女人搞上了是很有危险性的。真的。你得当心。」
「我怕什么?她还会看上我吗?」刘荃勉强笑着,用说笑话的口吻说。
张励只是微笑。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刘荃无法判断。也许他仅只是猜测。也可能他仅只是认为戈珊在追求他,善意地向他提出警告。可惜嫌迟了一步。刘荃不由得苦笑了。
第二天下午他好容易抽出一点时间来,到戈珊那里去。
「噢稀客!今天怎么有空来?」她开门的时候说。
那黄昏的房间里似乎有一股酒气,他一进门就踢着一只玻璃瓶,听见它骨碌碌滚开了。
「妳是不是马上要上报馆去?」刘荃问。「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
「坐下来说吧。干吗这么垂头丧气的?跟你那黄同志吵了架了?」
刘荃坐了下来,微笑着脱下帽子来放在桌上,没有回答。
「她疑心了是不是?」戈珊倚在窗台上,偏着头望着他微笑,伸出一只脚来拨着地板上的玻璃瓶。
「她没有疑心。」
戈珊突然把那酒瓶一脚踢开了。「哦,有这样胡涂的人?──倒便宜了你!」她虽然笑着,当然他知道她是很生气,而且在这一剎那间他不知怎么有一种感觉,觉得她也和他一样猜想到黄绢不疑心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年纪比他大得多。
他看见她很快地向镜子里望去。那镜子在那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微光。她像是在夜间的窗口看见了一个鬼,然而是一个熟悉的亡人的面影,使她感觉到的悲哀多于恐怖。
但是这仅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随即对着镜子掠了掠头发。她还是很美丽的。她笑着走过来,从沙发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吻他的头发。她忽然有一个新的决心。光为了赌这口气,也得把他抢回来。
「不要这样,」刘荃扳开她的手。「我们早已完了。」
「是吗?」她格格地笑着在他脸上乱吻着,「是吗?我倒不知道。」
刘荃很快地推开了她,坐到一边去。「我今天来就为了跟你谈这个。」
「你先告诉我,你们现在到了什么程度。」她又黏了上来。
「我们是纯洁的。」
「我真不信了!你现在学坏了,还能像从前那么傻?」
刘荃自己也说不出来他为什么那样生气。他觉得都是他自己不好,连黄绢也联带地被侮辱了。他用力推开了戈珊,站了起来。
她也变了脸。「这又是生的哪一门子的气?」她冷笑着说。「何必这么认真,大家都是玩玩,总有玩腻的一天──这种事都是双方的,你腻我不见得不腻。老实说,真受不了你那啰唆劲儿,疑心病那么大,简直像疯子似的。要不是嫌你那脾气讨厌,我早为什么不跟你结婚你想。我要是愿意要你,一百个黄同志白同志也没有用。你别以为自己主意大得很,哼!我别的不成,对付你还对付得下来,我告诉你!」
说到最后两句,她把刘荃的帽子从桌上拿起来,向他那边一遍,显然是要他立刻就走。他没有马上伸手去接,她这里已经不耐烦起来了,随手就把帽子向窗外一丢。「哪,快去,快去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