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戏骂奸
令听众意荡魂销。直到她把最后一个字唱完了好一会儿,大家还静静地侧着耳,追寻品味着那仿佛还在耳畔梁间萦绕摇曳的袅袅余音……
“好!”顾杲首先回过神,大声喝彩说。然后,他把长鼻子转向陈贞慧,交换了一个眼色,又怪声怪气地接着称赞:“好一个‘画中人几时相见?待见,才能说与般般’!如此妙句,真亏他想得出来!”
“不错,”显然早有准备的梅朗中接口说,“此出直唱到这一句,那无情中之情,方始尽出。想不到可憎可厌的阮胡子,倒是一名绘风绘月的能手!”
“朗三此誉,何其太低。”侯方域一本正经地眨着眼睛,“似他这等文藻、这等才情,又岂止‘能手’而已!”
“噢,倒要请教。”梅朗中装出惊讶天真的样子。
“噢?”
“朝宗言之有理。”陈贞慧微笑地加了进来,“据弟所知,阮圆海不止词曲精妙,便是文章诗赋,也是极好的。”
“我见过他万历四十四年会试那几篇制艺,”吴应箕瓮声瓮气地说,“也算得理真法老,字字痛切。”
陈贞慧的估计不错,在酒宴快要开始的时候,张岱终于带着阮大铖家的戏班子和全副行头回到了桃叶河房。他一边用手帕拭着额上的汗,一边兴冲冲地向陈贞慧报告他如何在阮大铖家吃了月饼、带骨鲍螺和山楂糖,如何大谈各地土特产,把阮大铖听得一怔一怔的。当他提出借戏时,阮大铖如何吃惊,不敢相信,后来又怎样高兴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陈贞慧点点头:“也还相称。不过,若再添八字,凑成四句,便更觉妥帖。”
“香君此语,只怕有些人不便与闻呢!”
“我这八字便是:‘若主骚坛,可执牛耳’。”
“啊,‘文章宗匠,艺苑班头;若主骚坛,可执牛耳’——不高?”
〔柰子花〕二三春月日长天,往常时兀自淹煎,那禁闲事恁般牵挽,画中人几时相见?待见,才能说与般般……
“对,对!”梅朗中也跳起来,“他乖乖儿做个缩头乌龟,老老实实躲在龟窝里过日子便罢,若敢不知好歹,抛头露脸,瞧我老梅不把他那狗贼胡子捋个精光才怪哩!”他装出一副凶猛的样子,还做了一个拔胡子的手势。
“当得起!”
“啊,啊,啊!哈哈哈!”他们齐声大笑起来,把戏台上那个书生霍都梁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唱岔了喉。其他社友更是莫名其妙,都回过头来怔怔地瞧着他们。
“嗯,若是当真让阮圆海出来主骚坛,执牛耳,列位社兄捉摸他敢呢?不敢?”待大家笑得差不多时,陈贞慧捋着胡子,考究地问。
顾杲的目光一闪,顿时收敛起笑容:“我瞧他不敢!”
“怎么?”
“哼,他叛卖东林,投靠魏阉,认贼作父,残害忠良,那一档子猪狗不如的臭事、脏事,谁个不知,谁个不晓!除非是那不辨香臭的昏虫、屎里觅道的什么‘前辈’‘元老’,谁又会买他的账!”顾杲的声音越来越高。
侯方域沉着脸,摇摇头,显然对于冒襄适才说他“危言耸听”仍余气未消。梅朗中在一旁看见,便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让小弟替朝宗说好了。事情是这样——开试之前几日,朝宗正在媚香楼同香君饮酒,有位王将军也在座。他与朝宗本属世交,因罢职在此闲居,便常来走动。朝宗知他家境亦非富裕,却见他出手甚是豪阔,本已有点疑心,只是不好问得。偏是香君那妮子乖觉,却将这事来提醒朝宗。朝宗便认真起来,逼着姓王的定要追根究底。那姓王的吃问不过,才屏去从人,说出底蕴。原来他是受了阮圆海之托,来求朝宗向社里说情疏通,将他开脱。那每日使用的银两,都是老阮的开支。朝宗这才恍然,当时再不理他。姓王的没奈何,